数十道目光钉在身上，像淬了冰的钢针。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停顿，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些目光里混杂着各种情绪，有纯粹的好奇，有老练的审视，更多的是一种野兽打量闯入领地的新物种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
韩武的身体微微侧过，肌肉绷紧，将凌七的半个身位护在身后。
石头抱着盾牌的手臂青筋凸起，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却散发着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危险气息。
只有蝎子，他咧开嘴，那个门牙的缺口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用一种更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视全场，与几道最不客气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看什么看？”他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那几个目光的主人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凌七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的视线穿过烟雾缭绕的舞池，越过那些形形色色的酒客，径首锁定了吧台后面那个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男人。
那男人很高大，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背心，露出两条刻满纹身的粗壮胳膊。
他的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延伸到嘴角的陈年刀疤，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悍。
在凌七看过去的同时，男人也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凌七身上，停留了三秒。
那是一种评估，冷酷，不带任何感情，像屠夫在判断牲畜的斤两。
凌七迈开脚步。
他没有绕开舞池，而是首接从中穿过。
挡在他面前的几个佣兵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呵斥，却在接触到他身后韩武和石头那冰冷的眼神时，不自觉地向两旁挪开，让出了一条路。
“咚。”
凌七的手指在油腻的吧台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酒保的耳朵里。
酒保擦杯子的动作没有停，只是眼皮微微抬起，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酒单。
“喝点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凌七没有看酒单，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阿陈让我来找一只‘老鼠’。”
酒保擦拭杯子的动作，第一次停顿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眼睛里的审视瞬间变成了锐利的警惕。
凌七继续说道：“他说，这里有他喜欢的‘奶酪’。”
“咔。”
酒保手中的玻璃杯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一道裂纹。
他死死地盯着凌七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几秒钟后，他眼中的警惕和锐利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讶与了然的复杂神色。
他将裂开的杯子随手丢进垃圾槽，点了点头。
“跟我来。”
酒保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掀开了吧台后方的一块活动板。
那里没有暗门，只有一个通往下方储藏室的简陋金属梯。
他率先走了下去。
凌七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韩武和石头立刻跟上，蝎子则回头冲着吧台附近几个还在探头探脑的家伙，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然后才吹着口哨钻了进去。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精发酵的酸腐气味。
他们跟着酒保穿过堆满酒桶和空箱子的储藏室，来到一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墙壁前。
酒保在墙上摸索片刻，按动了一个被油污覆盖的开关。
“轰隆……”
墙壁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更加狭窄幽深的通道。
与之前不同，这里不再有酒味，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机油、焊料和金属冷却液混合在一起的工业气息。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隔音门。
酒保推开门，侧身让开。
“老板在里面。”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沿着原路返回，滑开的墙壁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酒吧的嘈杂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维修铺。
空间比上面的酒吧还要大，但杂乱无章。
数台大型机械臂从天花板上垂下，末端挂着不同型号的切割器和焊接枪。
地面上到处都是拆解下来的机械零件、动力甲残片和纠缠在一起的电缆。
空气中，几幅巨大的蓝色全息设计图正悬浮在半空，缓慢旋转，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这里不像一个藏污纳垢的窝点，更像一个疯狂科学家的秘密实验室。
凌七西人走了进去。
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存在。
在维修铺的最深处，一个工作台前，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正戴着一个精密的光学放大目镜，手里拿着一把微型离子焊枪，专注地焊接一块掌心大小的复杂芯片。
他的动作稳定得不像人类，每一次焊接都精准到微米级别。
凌七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能感觉到，这个瘦小身影的周围，散布着至少五个处于半休眠状态的自动防御单元。
任何一丝敌意，都会瞬间激活它们。
终于，那人完成了最后一处焊接。
他吹了吹芯片上冒起的青烟，随手将焊枪丢在桌上，然后才摘下目镜，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年轻却布满油污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一双眼睛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它们又黑又亮，转动时闪烁着精光，像黑夜里觅食的啮齿动物。
他的目光在凌七、韩武、石头和蝎子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凌七身上。
他将手中那块刚焊接好的芯片像硬币一样在指间抛了抛，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阿陈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尖，带着一丝轻佻。
“看起来，不像他当年那么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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