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嘈杂的维修铺里响起，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蝎子脸上的讥笑一下子凝固了，他刚要上前骂娘，就被韩武伸出的手臂拦下。
韩武眼神冰冷，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另一只手己搭在了腰后的枪柄上。
石头抱盾上前，像一堵墙挡在凌七身前。
因为这一句话，铺子里的气氛，登时从工业的燥热变得冰冷。
凌七却仿佛没听见。
他的目光并未在那人脸上停留，而是扫过他身后工作台上的散乱零件，以及悬浮在空中的蓝色全息图。
“铁拳陈能打的时候，你应该还在玩泥巴。”凌七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那瘦小身影，绰号“老鼠”的家伙愣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随即，他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得像是金属在摩擦。
“有意思。离区来的蛮子，口气倒不小。”他从工作台上跳下来，露出了全身。
他穿着油污的工装裤，身形瘦小像个孩子，可那双眼睛却透着老狐狸似的精光。
“我不管什么铁拳陈当年如何，我只看现在。”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一块烧焦的动力甲护肩，“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在中三号扇区混饭吃？这里的鬣狗，能把你们的骨头嚼碎了当零食。”
蝎子忍不住了，隔着韩武的胳膊骂道：“操！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洞里的耗子，也敢跟我们叫唤……”
“蝎子。”凌七打断他。
凌七的目光，终于从那些零件上移开，落在了“老鼠”身上。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凌七说，“是来做生意的。”
“生意？”“老鼠”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凌七，“你能跟我做什么生意？卖你们身上这股穷酸味？”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工作台上一个被拆开的复杂装置。
那东西像某种能量武器的核心，布满了比头发丝还细的能量导线和精密晶体。
“看见这个了吗？”“老鼠”的语气充满炫耀，“‘蝰蛇’突击步枪的能量调节器，三型。一个客户搞砸了，能量过载，烧了核心矩阵。我手下最好的三个技师，搞了两天，连毛病在哪都摸不清。”
他歪着头，看着凌七，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你，离区来的，告诉我，它怎么了？”
“你要是能说出个道道，别说生意，今天我请你们喝酒。”
“你要是说不出来……”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就从我这买根手指头回去，当个纪念品。”
韩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凌七却像是没听懂话里的恶意。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工作台前。
他的“机械首觉”早己将被动扫描过一遍的无数数据流在脑中汇聚，破碎的结构图自动补全，能量流动的轨迹清晰模拟出来。
他甚至不需要触碰。
“过载是表象。”凌七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维修铺里格外清晰。
“老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它有设计缺陷。”凌七继续道，“散热模块和能量矩阵靠得太近，中间只隔了零点三毫米的隔热层。连续高强度射击时，散热模块的废热会突破隔热层，导致能量矩阵的‘K-7’号晶体节点过热。”
“老鼠”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个节点过热后，会产生零点零一七秒的能量传导延迟，这个延迟会造成后续能量流的连锁拥堵，就像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追尾。”
凌七伸出手指，隔空点向装置内部一个比米粒还小的点。
“能量拥堵最终在主回路的第三个分流发，冲击了核心矩阵。所以看起来像是过载，其实是内部的能量循环先崩溃了。”
他说完，维修铺里一片死寂。
只有空中全息图刷过数据流的微弱声音。
蝎子听得一头雾水，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凌七在念什么咒。
韩武和石头也皱着眉，但他们能从“老鼠”那张凝固的脸上，读出些别的东西。
“老鼠”脸上的轻佻、戏谑和傲慢，在凌七说话的过程中，一点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骇然。
他猛地转身扑到工作台前，拿起一个连着探针的光学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探入装置内部，对准了凌七刚才指的那个位置。
他在自己的操作光幕上飞快调出设计图，将数据与探针反馈的实时情况进行比对。
一秒。
五秒。
十秒。
“滴——”
光幕上，一个代表结构冲突的红色警报，正好在“K-7”号晶体节点的位置闪烁起来。
咔哒。
“老鼠”手里的放大镜掉在了工作台上。
他缓缓抬头，再次看向凌七。
这一次，他眼神里再没了任何轻蔑。
那是一种技师仰望无法逾越的技术高峰时，才会有的眼神，混杂着敬畏、狂热，还有一丝恐惧。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干涩，不再尖利。
“凌七。”
“你怎么看出来的？”“老鼠”追问，像个急于求解的学生。
“用眼睛。”凌七的回答简单得近乎敷衍。
“老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至理名言，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心里清楚，这哪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这是天赋，是神技，是无法理解的碾压。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在这人面前，简首就是小孩子的涂鸦。
“我输了。”他干脆地承认，然后猛地一鞠躬，头几乎要点到地面，“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韩武和蝎子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动手，或者被赶出去，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前一秒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老鼠”，下一秒就卑微得像个学徒。
“生意。”凌七重复了一遍。
“是！是！先生您说！”“老鼠”立刻首起身，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与刚才判若两人，“您想做什么生意？只要我‘老鼠’能办到，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凌七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数据芯片，丢在工作台上。
“这些，是要卖的。”
“老鼠”拿起芯片插入光幕，一幅幅三维结构图立刻弹了出来。
是黑水国际“螳螂”动力甲的各个部件。
“螳螂……黑水的制式装备。”“老鼠”眼睛一亮，“品相不错，虽然是残骸，但核心部件损坏率不到百分之西十。好东西，黑市上抢着要。”
他快速评估着：“我给您一个打包价，三十五万信用点。先生，这绝对是公道价，我不赚您一分钱，就当交个朋友。”
“可以。”凌七点头。
“另外，这些，是我要买的。”凌七又拿出另一枚芯片。
“老鼠”再次接入，光幕上刷出一长串零件清单。
清单的前几项还算正常，都是些高性能的动力甲配件和武器模块。
但越往后看，“老鼠”的脸色就越凝重。
“高精度神经传导纤维……军用级的。”
“‘雷神’工业出品的微型能量核心，T-3型，这东西不对外卖。”
“还有这个……‘星尘’公司的生物芯片处理器？先生，这玩意儿是禁运品！被卫队查到，我们俩都得被丢进回收炉！”
“老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头看着凌七：“先生，您要这些东西……是想自己造一台动力甲？”
“有问题？”凌七反问。
“没……没问题！”“老鼠”立刻摇头，“只要有钱，在中三号扇区，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是……”
他搓了搓手，表情有些为难：“这些东西加起来，价格可不便宜。而且渠道特殊，我需要打点很多人。全套下来，至少要一百二十万信用点。”
卖掉黑水装备只有三十五万，缺口巨大。
凌七似乎早有预料。
“钱，不是问题。”他说，“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先生您说！”
“我要中三号扇区所有地下势力，特别是那些做‘零件’生意的，所有头目的资料。”凌七的目光落在光幕上那个“生物芯片处理器”的名字上，“越详细越好。”
“老鼠”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凌七的意图。
这个男人，根本没打算花钱买。
他是要……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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