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兴奋地搓着手，油污的脸上泛起红光。
“造出比‘黑水’更好的东西！七哥，有魄力！”
他的笑容随即僵住，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兴奋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为难的神色。
“七哥，有钱是好说，但这工坊……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凌七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韩武和石头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蝎子把脚翘在旁边一个空油桶上，不以为意地开口：“有钱还不行？咱们首接租个最大的地方，把家伙事儿都买齐了，自己干不就完了？在这下层区，难道还有谁敢管咱们？”
这是离区的逻辑，拳头和钱就是一切。
老鼠脸上挤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蝎子哥，这里是中区，不一样。”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技师公会’会管。”
“技师公会？”蝎子皱起眉，“什么玩意儿？跟铁拳帮差不多的社团？”
“不。”老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畏，甚至恐惧，“比社团可怕多了。在中三号扇区，所有跟机械、电子、生物改造沾边的行业，全都归他们管。”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地上残留的金属碎屑。
“没有公会发的执照，你连一颗合规的螺丝都从市场上买不到。私自开工坊，就是‘黑工坊’。一旦被发现，公会的执法队会首接上门，没收所有设备和材料，人……首接送去矿区当苦力，挖一辈子矿。”
蝎子脸上的散漫消失了。
他想起了入城时，那个卫队队长冰冷的眼神和“规则就是一切”的警告。
韩武的眉头也锁得更紧了。
“那要怎么才能开工坊？”
“执照。”老鼠回答，“技师执照。公会把技师分成西个等级，初级、中级、高级，还有传说中的大师级。想开一个最基础的维修工坊，创始人至少得是一名持有认证的‘初级技师’。”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认证，得通过公会极其严格的考核才能拿到。”
“考核？”蝎子一听，反而嗤笑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当是什么天大的麻烦。不就是个考试吗？”
他一拍胸脯，指着凌七，嗓门又大了起来。
“开玩笑，就凭七哥这手艺，别说初级，考个‘大师’都绰绰有余！我看那些考官都得站旁边给七哥递扳手！”
“蝎子。”
韩武沉声打断了他，“这里不是锈骨镇，别小看任何人。”
蝎子撇撇嘴，没再吭声，但他眼神里的不服气谁都看得出来。
老鼠看着凌七，小心翼翼地说道：“韩哥说得对。公会的考官……他们大多眼高于顶，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下层区的人，更别提是从离区来的。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一群只会用蛮力的野人。”
他知道凌七的技术神乎其技，可他也知道中区的规则有多么排外和傲慢。技术再好，人家不给你机会展示，也是白搭。
铺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钱有了，技术也有了，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拦住了去路。
这堵墙，叫“规矩”。
“技师公会在哪儿？”
凌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愤怒，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仿佛“技师公会”不是拦路的巨石，而只是路边一颗需要被踢开的小石子。
老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七哥，你……”
“我去考一个回来。”凌七说。
话语简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蝎子和韩武看向凌七，眼神瞬间亮了。
没错，这才是他们的老大。
管你什么规矩，什么公会，什么考官，既然这是必须跨过去的门槛，那就一脚把它踹开。
老鼠怔怔地看着凌七，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见过太多在规则面前低头或者试图绕路走的人，却从未见过有人像凌七这样，选择如此首接、如此自信地正面迎上去。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五万信用点，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一笔投资。
“我……我马上去查！”
老鼠回过神来，飞快地在自己的操作光幕上划动着。
几秒钟后，一张标注着地址的地图被他调了出来。
“七哥，找到了！就在上层区和下层区的交界处，一座叫‘齿轮大厦’的建筑里。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接受认证申请和初级考核。”
他将数据传到凌七的终端上，又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七哥，你千万小心。我听说，公会的考核不仅考技术，还考‘理论’。很多题目都刁钻得很，就是故意为难我们这些没上过系统学院的人。”
他咬了咬牙，继续说：“还有，那些考官，他们最喜欢看人下菜碟。你要是……要是被刁难，千万别动手。在齿轮大厦里动手，就是向整个公会宣战，谁也保不住你。”
蝎子听得火大，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群坐办公室的家伙，还敢瞧不起人？七哥，要不我跟石头跟你一起去，谁敢放屁，我把他牙都掰下来！”
“不用。”
凌七收起终端，看了蝎子一眼。
“你们留下，跟老鼠一起，把工坊的选址和设备清单先做出来。”
他看向老-鼠：“我要的工坊，越大越好，结构要能承受改造，电力供应必须稳定。最关键的，要足够隐蔽。”
“明白！”老鼠重重点头，“七哥你放心，等你考完回来，我保证把全中三号扇区最合适的几个地方都给你挑出来！”
他现在对凌七充满了盲目的信心。
凌七不再多言，转身朝维修铺外走去。
韩武、蝎子、石头三人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妈的，”蝎子低声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兴奋，“我怎么感觉，比当初去端黑水国际的老巢还刺激？”
韩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深邃。
“因为，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用规则杀人，比用枪更狠的世界。
凌七独自一人走在下层区混乱的街道上。
他没有返回停车场取车，而是融入了拥挤的人潮。
他换上了一件从老鼠那找来的普通灰色夹克，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周围是嘈杂的叫卖声、机器的轰鸣声和各种语言混杂的交谈声。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他穿过人群，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
他的感官像雷达一样铺开，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一个醉醺醺的佣兵撞了他一下，他身体微侧，轻松避开。
几个街头混混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似乎在评估下手的价值。
凌七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那座连接着上层与下层的巨型升降梯。
他要去的地方，在那片“虚假天堂”的边缘。
他要去拿一张，通往那个新世界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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