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被炸毁了。
剩下的路，只能靠两条腿走。
陈锋带着幸存下来的三十多个弟兄，徒步向罗店方向前进。
一路上，气氛很压抑。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越靠近罗店，战争的痕迹就越明显。
道路两旁可以看到被遗弃的弹药箱。
空气中的硝烟味越来越浓。
偶尔能看到穿着同样军装的友军部队，从前线撤下来。
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很多人身上都缠着带血的绷带。
经过陈锋他们身边时，那些老兵用一种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眼神仿佛在说：又来了一群送死的。
连里的年轻士兵们，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起来。
陈锋没有说话。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研究着那个神奇的地图。
地图是半透明的，悬浮在他的意识里，不影响他视物。
地图的中心是一个闪烁的绿色光点，代表他自己。
他身边跟着三十多个小一些的绿点，代表他的弟兄们。
他试着集中精神，地图可以放大和缩小。
放大后，他甚至能看到脚下道路的轮廓。
缩小后，两公里的范围一览无余。
在地图的边缘，偶尔会出现一些移动的红色光点。
那是小鬼子。
这个发现让陈锋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这就是上帝视角。
有了它，自己或许真的能在这片死亡之地，带着弟兄们活下去。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营部传令兵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被炮火反复犁过的阵地前。
“陈连长，这里就是你们三连的防区了。”传令兵指着那片焦土说道。
阵地上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
战壕被炸得破破烂烂。
几个穿着军装的卫生兵，正在从战壕里往外抬着尸体。
尸体用破草席盖着，但依然有暗红的血水从缝隙里渗出来。
一个可怕的景象。
刚上战场的新兵们，看到这一幕，有的脸色发白，有的己经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干呕。
老王走到陈锋身边，脸色很凝重。
他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在手里捻了捻。
“连长，这土都是松的。”
“这说明小鬼子的炮，天天往这儿招呼。”
“前一个连队，恐怕就是这么没的。”
陈...锋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阵地。
然后，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脑海的地图中。
两公里的上帝视角瞬间展开。
他所在的这片阵地，在地图上看得清清楚楚。
老王说得没错。
这片阵地几乎没有任何遮蔽，完全暴露在日军可能的炮击范围内。
防守这里，就是在等死。
但陈锋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快速移动、放大、分析。
很快，他发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阵地左前方约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反斜面洼地。
那里地势很低，刚好可以躲开正面射来的炮火。
在阵地右侧，有一条早己干涸的水渠。
它蜿蜒曲折，像一道天然的交通壕，可以安全地通往侧翼。
他还发现，阵地上那块最大的石头，它的背面，刚好是日军常用机枪阵地的一个射击死角。
一个个关键的信息，在他脑中串联起来。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里慢慢形成。
陈锋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
他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你回去告诉营长，阵地我们接防了。”
传令兵走后，陈锋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弟兄们。
“弟兄们！”他大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怕死，我也怕死。”
“但是，光怕是没用的。”
“想活命，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士兵们看着他平静的脸，想起了之前那神奇的一幕，骚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老王！”陈锋喊道。
“到！”王大山立刻应声。
“你带一排，把那挺重机枪给我搬到那块大石头后面去！快！”陈锋指着远处那块半人高的岩石。
王大山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点头：“是！”
“二排长！”
“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站了出来。
“你带二排的人，马上去那个洼地！别管现在的战壕，到了那里立刻给我挖散兵坑，能挖多深挖多深！”陈锋指向那片不起眼的洼地。
二排长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很困惑。
放弃修好的战壕，去重新挖坑？这算什么道理？
“三排长！”陈锋没有理会他的疑惑，继续下令。
“你带人，从这里开始，沿着我画的这条线，给我挖一道交通壕，必须连接到那边那条干水渠里！”
陈锋用脚在地上划出一条弯曲的线。
他一连串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懵了。
这完全不合常理。
新兵不懂，那些打过仗的老兵更不懂。
重机枪不放在阵地正面，要藏在石头后面？
好好的战壕不用，非要去低洼地里挖坑？
这不是瞎胡闹吗？
连里的副连长叫刘奎，是个有十几年兵龄的老油子。
他仗着自己的资历，走上前来。
“连长，”刘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这是黄埔军校里学来的新战法？恕我眼拙，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啊？”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几个老兵也跟着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这阵地不是这么守的。”
“把弟兄们都分散开，小鬼子一冲锋，咋办？”
信任的建立是脆弱的。
陈锋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能压住他们，那接下来就什么也别想干了。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转过头，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刘奎。
“刘副连长。”
“第一，我才是连长，我的命令就是一切。”
“第二，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任何质疑的声音。”
“第三，如果你做不到，可以马上离开我的连队。”
陈-锋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刘奎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个年轻的连长，眼神太吓人了。
那是一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
“我……”刘奎还想说些什么。
“执行命令！”
陈锋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场一片死寂。
士兵们都被陈锋的气势镇住了。
王大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着自己手下的一排士兵吼道：“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连长的话吗？扛上机枪，跟我走！”
一排动了。
二排长和三排长对视了一眼，也咬了咬牙，带着自己的人开始行动。
刘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开了。
陈锋看着弟兄们开始忙碌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弟兄们现在只是屈服于他的威严和之前的救命之恩。
想要让他们真正信服，还需要一场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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