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天，清晨。
雨花台阵地笼罩在一片奇异的寂静之中。
预想中的飞机轰鸣没有出现。
震耳欲聋的炮火准备也没有到来。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给这座死寂的战场增添了一丝诡异。
指挥部里，那部红色的秘密电话准时响了起来。
陈锋拿起听筒。
“吴叔。”
电话那头，吴叔的声音有些急促，透着一股兴奋：“陈先生！大获全胜！”
他将昨天如何用那二十把驳壳枪震慑住黑狗那群地痞，又是如何干净利落地打断黑狗双腿建立“地下秩序”的过程，详细汇报了一遍。
“陈先生，您真是神了！”
“您送来的那批‘家伙’比一千句大道理都管用！”
“现在城里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一听到我们青帮的名字都绕着道走！”
“庇护所和粮仓，安全了！”
听完吴叔的汇报，陈锋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自己的那笔功勋没有白花。
城内的那条生命线暂时是稳住了。
“干得好，吴叔。”陈锋沉声说道，“但是不要掉以轻心，现在的稳定只是暂时的。越是到最后关头，那些亡命之徒就越是疯狂。守好我们的粮食和药品，保护好那些百姓，等我命令。”
“是！陈先生！”吴叔的声音充满了信服。
挂断电话，陈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城内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阵地了。
他走出指挥部，来到前沿的观察哨。
刘奎和王铁山正举着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日军的阵地。
“什么情况？”陈锋问道。
王铁山放下望远镜，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兴奋：“团座！有点不对劲啊！这都快中午了，小鬼子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偶尔打几发冷炮过来，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你说，他们是不是被咱们给彻底打怕了？”
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兵也探出头来，笑着说道：“那可不！咱们团长可是‘雨花台铁塔’！小鬼子那两万多人在咱们这儿连块砖头都没啃下来，还赔进去十几辆铁王八！他们不怕才怪了！”
阵地上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
连续两天的血战换来了此刻的平静，许多士兵的脸上都带着庆幸和自豪。
然而，陈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他从王铁山手里拿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日军阵地。
表面上看确实很平静，但陈锋却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日军的阵地非但没有后撤，反而还在不断地加固。
一些新的小型碉堡和火力点正在悄然构筑。
远处似乎还有工兵在挖掘长长的交通壕。
这不是要撤退的迹象！
这分明是要长期围困的架势！
谷寿夫那个老鬼子改变战术了。
最麻烦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日军放弃了强攻。
他们要跟自己玩“阳谋”了！
陈锋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冷而严肃：“传我命令！所有单位不得有丝毫松懈！轮班休息，加强警戒！”
“告诉弟兄们，咱们和鬼子的仗还远远没有打完！”
“鬼子这是在跟我们耗！”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老子第一个枪毙他！”
陈锋严厉的话语让阵地上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所有士兵都感到了团长语气中的凝重，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重新握紧了手里的钢枪。
……
傍晚。
日军的“阳谋”正式开始了。
他们不再发动集团冲锋，而是调集了大量的火炮，开始对雨花台进行不定时的骚扰性炮击。
有时候是半夜三更，突然打来十几发炮弹。
有时候是吃饭时间，冷不丁地飞来几颗榴弹。
炮火不密集，造成的伤亡也很小。
但它却像一只讨厌的苍蝇，不停地在士兵们耳边嗡嗡作响。
它消耗着精力，摧残着神经，让他们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时刻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下。
这是一种比正面硬撼更加折磨人的战术。
对于陈锋来说，正面的军事压力骤减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再消耗宝贵的功勋值去兑换弹药和装备。
但他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
因为在他脑海里那张覆盖了整个南京城区的系统地图上，正在发生着变化。
雨花台阵地，他所在的这个扇形区域依旧是代表“安全”的鲜艳绿色。
但其他地方却不对劲了！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光华门！
就在今天下午，陈锋注意到，代表着光华门防御阵地的那个绿色光点，亮度开始变得越来越黯淡。
就像一盏快要耗尽灯油的油灯。
而且在那个黯淡的绿色光点边缘，开始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血丝一般的红色光晕！
这意味着光华门的守军伤亡惨重！
意味着防线己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立刻将地图的视角进一步拉近！
他清晰地看到，在光华门的防区外围，代表着日军的红色光点密集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无数条代表着“进攻趋势”的红色箭头，正从西面八方死死地顶在那个岌岌可危的绿色光点上！
光华门快要顶不住了！
紧接着，他又将视角切换到了其他几个关键的防御节点。
紫金山。
中华门。
通济门。
无一例外！
这些地方的绿色光点虽然比光华门要亮一些，但它们的边缘也同样开始泛起了那不祥的、淡淡的红色光晕！
整个南京的防线就像一件被蛀了无数个窟窿的破衣服。
虽然还没有彻底撕裂，但己经千疮百孔！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陈锋终于彻底明白了谷寿夫的“阳谋”！
那个老鬼子不是被打怕了！
他是改变了主攻方向！
他用一部分兵力死死地围住自己这座最硬的“铁塔”，然后集中他最精锐的主力，去猛攻其他那些相对薄弱的防线！
他在玩“围点打援”！
不！
这不是“围点打援”！
这是更恶毒的“围点清场”！
他要把桌面上其他所有的棋子都先吃干净！
然后，再回过头来，从西面八方将自己这只被彻底孤立的“老帅”慢慢困死！
陈锋伸出手，似乎想在虚空中触碰地图上的某个点，但手指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能“看”到整个战局正在如何一步步地走向崩溃。
他能“看”到光华门的弟兄们正在如何浴血奋战。
他能“看”到整个南京城正在如何滑向深渊。
但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地图侦测范围是4.5公里。
他能掌控雨花台的每一寸土地，却无法向几公里之外的光华门派去一兵一卒。
他能拯救自己的部队，却拯救不了这座即将毁灭的城市！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光华门的位置。
那个即将熄灭的绿色光点，在无尽的红色里，显得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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