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手札里的期许 皇都的兰草田迎来第一茬秋籽时,苏锦衣终于向父王递了辞行的折子。
那日的晨光格外软,透过殿宇的雕花窗,落在父王案头的兰草手札上,纸页间夹着的素心兰干花,是三年前渝州城主派人送来的,花瓣虽枯,却还留着淡淡的雅香。
父王着折子上的“远行”二字,指腹的老茧蹭得纸页发响。
他从案下取出个紫檀木盒,打开时露出本线装手札,封皮上用苍梧文与北漠文交替写着“兰草列国记。
是当年柳御史游历各国时记下的,里面画着不同国度的兰草,从北漠的风兰到渝州的素心兰,每株草旁都注着培育法子,页边还留着柳承青的批注:“草木无界,人心亦当如此。”
“这手札,你带着。”父王将木盒递过来,盒底垫着块兰草纹锦缎,是李兰叔公新织的“和春锦”。
“渝州多水,城主是个爱兰人,只是近年水运不畅,素心兰染上了怪病,你去看看,若能帮上忙,也算替苍梧结个善缘。”
苏锦衣接过木盒时,触到父王掌心的凉——他比三个月前更瘦了,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却在说起“结善缘”时,眼里闪着当年护着苍梧商队的光。
“父王放心,”她指尖抚过手札上的素心兰,“我会把混种兰的法子教给渝州人,也会把各国的兰草记下来,等回来时,给您种满宫墙下的田埂。”
辞行的那日,皇都的百姓又聚在了城门下。
赵安之牵着马站在最前,箭囊里除了那支刻着“恒”字的旧箭,还多了壶泽兰城的米酒——是赵若素特意酿的,说“路上冷,喝口能暖身子”。
赵若素的药箱比来时更沉,最上层放着瓶素心兰根熬的药膏,是她按手札里的法子制的,专治水运途中的风寒。
李兰背着半篓兰草布,其中匹“素心锦”织得格外细,缎面上的素心兰缠着风兰纹,是她熬夜改的花样。
“渝州人爱水,这锦沾水不皱,正好给他们做船帆的衬里”;
沈砚则将那支兰草箭别在腰间,箭尾的风兰绳换了新的,是苏锦衣前几日编的,活结打得松松的,一拉就开,却总也挣不断。
阿木从北漠寄来的信正好在那日送到,信纸折成兰草的形状,里面画着狼山的混种兰——紫白相间的花漫过隘口,两族的牧民正一起筛籽。
慕容恒站在田埂上,帽檐压得低,却能看见他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闪着亮。
“先生说,乱快平了,”阿木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雀跃,“等我画完北漠的兰草田,就去渝州找你们,听说那里的素心兰能开在水上,我要画下来,带给北漠的娃看!”
苏锦衣将信夹进手札,翻到渝州素心兰的那页。
柳御史的批注写着:“渝州之兰,喜水却忌涝,若混以风兰之韧,或能在浅滩扎根。”
她忽然想起慕容恒在泽兰城说的“草木需顺其性”,指尖在“风兰”二字上轻轻划了划,随即翻手将手札放进木盒——有些过往,终究该像兰草的枯叶,落在土里,滋养新的芽。
马车驶离皇都时,苏锦衣回头望了眼。
城门下的兰草田泛着浅黄,李嵩正领着孩童撒新的混种籽,北漠的商队牵着骆驼从旁过,驼鞍上的混种籽布包,与苍梧的溪兰叶缠在一起,像两族的手,在风里悄悄牵住了。
行至渝州地界时,最先撞见的不是预想中的水运码头,而是漫江的芦苇。
赵安之勒住马,望着前方雾蒙蒙的江面,眉头皱成了团:“柳先生的手札里说,渝州的水驿该热闹得很,怎么连艘商船都看不见?”
沈砚跳下车,矜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弯腰从江边摘了株枯蔫的素心兰——花瓣泛着灰黄,根须上沾着黑泥,闻着竟有股淡淡的腥气。
“水有问题。”他将兰草递给赵若素,指尖的黑泥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这泥里掺了东西,像是上游冲下来的腐木浆。”
赵若素掏出药箱里的银簪,插进泥里搅了搅,簪尖立刻泛了黑。
“是腐殖土过浓,”她眉头微蹙,将兰草放进药盒,“素心兰喜清浅的水,这泥里的腐气太重,根须烂了,自然开不出花。”
正说着,远处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
个穿青布袍的少年骑着马奔来,腰间系着串素心兰编成的铃,跑起来叮当作响。
他看见苏锦衣一行人,猛地勒住缰绳,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少年却不管不顾,翻身下马就作揖:“可是苍梧来的苏公主?我是城主府的侍从阿泽,城主让我在这等您,说您若再不来,渝州的素心兰就真要绝种了!”
阿泽领着众人往水驿走时,苏锦衣才看清渝州的模样——沿江的码头铺着青石板,却大多空着,只有几艘破旧的渔船泊在岸边,船帆上的素心兰纹被风雨蚀得模糊。
码头上的商户大多关着门,只有家卖兰草茶的铺子还开着,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望着江面叹气,柜台上的素心兰盆栽,叶子蔫得打卷。
“前几年不是这样的。”阿泽踢开脚边的碎石,碎石滚进江里,溅起的水花带着股土腥味,“自从上游的暗礁堵了航道,商船就少了一半,后来素心兰又染了病,连带着兰草茶、兰草布都卖不出去,城主愁得几夜没合眼,昨天还在水驿的素心兰圃里蹲到半夜。”
水驿的素心兰圃在码头东侧,是片临江的浅滩,原本该种满素心兰的地方,如今只剩几株枯苗,滩边的木牌上刻着“渝州素心,天下独绝”,字迹却被风雨淋得褪了色。
一个穿灰布袍的老者正蹲在滩边,手里捧着株病兰,指尖的泥沾得满手都是,正是渝州城主林鹤年。
“林城主。”苏锦衣走上前,看见老者鬓角的白发沾着露水,眼里的红血丝像熬了好几夜,“我是苍梧苏锦衣,带了混种兰的籽,或许能救素心兰。”
林鹤年猛地抬头,眼里的疲惫瞬间被亮意取代。
他放下病兰,伸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却越擦越脏:“苏公主!柳先生的手札里提过您,说您培育的混种兰能在北漠的冻土扎根!您快看看,这素心兰到底是怎么了?”
赵若素蹲下身,将病兰的根须从泥里轻轻拽出来——根须发黑,还缠着些细碎的腐木渣。
她从药箱里取出片溪兰叶,揉碎了敷在根须上,没过片刻,黑渍竟淡了些。“是上游的腐木冲进江里,污染了浅滩的水,”她抬头望向江面上游的方向,“暗礁堵着航道,腐木排不出去,越积越多,素心兰的根就烂了。”
李兰忽然指着滩边的芦苇丛:“若用兰草布做滤网,把腐木渣拦住呢?”
她从背包里掏出块“素心锦”,往江水里浸了浸,提起时,水里的碎渣果然都粘在了布上,“这锦的经纬密,沾水不沉,若在浅滩边围上圈,再种上混种兰,风兰的根能固沙,素心兰的花能吸腐气,说不定能行。”
林鹤年的眼睛亮得像燃了火,他拽着李兰的手就往城主府走:“姑娘快跟我来!府里有织机,我们现在就织滤网!”
阿泽跟在后面,腰间的素心兰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喝彩。
苏锦衣望着他们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浅滩上的病兰,忽然对沈砚道:“你陪赵安之去上游看看暗礁,我和若素留在这,先试试混种兰能不能在浅滩扎根。”
沈砚点头,指尖碰了碰腰间的兰草箭:“放心,暗礁若能清,三日之内定给你答复。”
他转身时,风掀起他的玄色披风,披风角的兰草纹与苏锦衣木盒上的锦缎,在江风里轻轻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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