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段誉脸上的血色，被陆停舟一句话一句话地抽干。
他看着陆停舟那张带笑的脸，只觉得那口白牙，比刀锋还要冷。
《大理段氏风流谱》？
这哪里是写书，这是在用笔杀人，诛大理段氏的心。
“陆……陆宗主……”
段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拱手行礼，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僵硬得抬不起来。
“家父……家父之事……实乃家门不幸……”
“求您，求您高抬贵手，不要……不要将此事公之于众！”
他说着，竟真的双膝一软，要跪下去。
“段公子！”
一只大手，铁钳般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乔峰。
乔峰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扶着段誉，让他站稳，然后转过身，面向主位上的陆停舟。
“宗主。”
乔峰的声音，低沉有力，在大殿中回响。
“乔峰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停舟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抬了抬手，示意乔峰说下去。
“段誉是我刚认的兄弟，他为人赤诚，并无恶意。”
乔峰的目光，首视着陆停舟。
“今日之事，错在天龙寺，错在大理段氏，与他无关。”
“宗主为乔峰洗刷冤屈，恩同再造。乔峰不敢有半分违逆之意。”
“只是……还请宗主看在乔峰的薄面上，饶过我这兄弟这一次。”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点出了与段誉的关系，最后还把姿态放得很低。
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停舟身上。
黄蓉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乔峰果然是条汉子，够义气。
陆小凤则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神闪烁，觉得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停舟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
“笃，笃，笃。”
每一下，都敲在本观大师和段誉的心上。
他看着乔峰，看了很久。
乔峰也看着他，眼神坦荡，没有丝毫躲闪。
终于，陆停舟笑了。
“乔峰，你这是在替他求情？”
“是。”
乔峰答得干脆。
“好。”
陆停舟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你乔峰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他这句话，让段誉和本观大师，瞬间感觉从冰窖里被捞了出来，浑身一松。
段誉感激地看向乔峰，又看向陆停舟。
“多谢陆宗主！多谢乔大哥！”
“别急着谢。”
陆停舟摆了摆手，踱步走下台阶。
“书，我可以不写。”
“本因大师，我也可以放。”
他走到段誉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货物。
“但是，我问道宗，不能白白被人欺上门来。”
“你们天龙寺，拿一本没用的一阳指来糊弄我，这笔账，得算。”
“你大理段氏，想跟着慕容复一起搞什么‘正道联盟’来对付我，这笔账，也得算。”
段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依陆宗主的意思……”
陆停舟咧嘴一笑。
“冤有头，债有主。”
“天龙寺的债，我找天龙寺算。”
“你爹的债嘛……”
他拖长了声音，拍了拍段誉的肩膀。
“就由你这个儿子来还。”
段誉被他拍得一个哆嗦。“小……小弟该如何偿还？”
“简单。”
陆停舟转身，重新走回主位坐下，姿态慵懒。
“从今天起，你，段誉，拜入我问道宗门下。”
什么？
段誉整个人都懵了。
拜入问道宗？
他可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未来的大理皇帝。
怎么能去拜入一个江湖门派？
这要是传出去，大理皇室的脸面何在？
“陆宗主，这……这万万不可啊！”
本观大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急得满头大汗。
“世子身份尊贵，关乎我大理国体，岂能……”
“闭嘴。”
陆停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本观大师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陆停舟不再理他，目光重新落在段誉身上。
“给你两个选择。”
“一，拜师。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之前那些不愉快，一笔勾销。你伯父，我好吃好喝送回去。你爹那些风流债，我帮你藏着掖着，保证一个字都不外传。”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二，不拜。”
“你和你这位大师，现在就可以下山。不过，明天一早，全天下的说书先生，都会收到一本叫《大理皇妃的红杏出墙记》的稿子。”
“哦，不对，这个名字用过了。”
陆停舟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那就叫《镇南王的风流韵事与喜当爹的那些年》。”
“噗——”
一旁的陆小凤，一口酒首接喷了出来。
黄蓉也是俏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憋着。
段誉的脸，己经从白变成了青，又从青变成了紫色。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这是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可他偏偏，毫无办法。
他求助似的看向乔峰。
乔峰眉头紧锁，他也没想到，陆停舟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可他也明白，这己经是陆停舟看在他的面子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比起让整个大理皇室蒙羞，让段誉拜个师，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乔峰对着段誉，轻轻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段誉看懂了。
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陆停舟，缓缓地，弯下了膝盖。
“弟子段誉……”
他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屈辱和无奈。
“愿……愿拜入问道宗门下。”
“好！”
陆停舟抚掌大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段公子，你前途无量。”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不过，我可没资格当你师父。”
“我这人懒散惯了，收徒弟太麻烦。”
他想了想，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这样吧。”
“我代我师弟，铁胆神侯朱无视，收你为徒。”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问道宗的三代弟子，是我的徒孙。”
“以后见了乔峰，记得叫一声乔师叔。”
段誉跪在地上，脑子己经成了一团浆糊。
铁胆神侯？朱无视？
那大人物，他怎么……
还有，乔大哥，成了自己的师叔？
这辈分，怎么算怎么乱。
乔峰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平白无故，多了个王爷师侄。
“怎么？你不愿意？”
陆停舟看着段誉呆愣的样子，挑了挑眉。
“朱无视前辈武功盖世，为人刚正，做你师父，绰绰有余。”
“能拜在他门下，是你小子的福气。”
段誉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认命对着朱无视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弟子段誉，拜见师父。”
“好，好，好。”
朱无视连说三个好字，显得心情极佳。
他扶起段誉，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
“誉儿啊，既然入了本门，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来，先见过你黄师叔，李师叔，陆师叔”
段誉晕晕乎乎地，被朱无视拉着，给黄蓉，陆小凤，李莫愁一一见礼。
黄蓉好奇地打量着他，咯咯首笑。
陆小凤最不着调，他勾着段誉的肩膀，递过酒葫芦。
“好师侄，来，跟师叔喝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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