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舟看着李莫愁眼中那片澄澈，心里门儿清。
这女魔头不是顿悟了什么大道，而是找到了一个更高效的“许愿”方式。
她把对陆展元那份偏执的爱，从一团乱麻的仇恨里摘了出来，擦得锃亮，摆在了神龛上。
从此以后，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将为此服务。
这比单纯的恨，要可怕得多。
“去吧。”
陆停舟挥了挥手，像打发一个普通弟子。
李莫愁再次深深一拜，没有多余的话，起身，转身，开门，离去。
整个过程，动作轻柔，没有带起一丝风。
静室里，又只剩下陆停舟一个人。
他拿起笔，重新铺开纸。
脑子里，《天龙八部》的框架己经搭好。
乔峰，段誉，虚竹。
三个身份迥异的男人，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却被命运的丝线，死死地缠在一起。
这故事要是写出来，人气值不得爆了？
他落笔，写下书名——《天龙八部》。
然后是第一章的标题：青衫磊落险峰行。
他刚写下“时当北宋哲宗元祐年间”几个字，静室的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陆停舟以为又是李莫愁。
一抬头，却看到一袭白衣。
小龙女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碗，走了进来。
她走路的姿态，永远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
“你……”
陆停舟有点意外。
小龙女走到他桌前，将玉碗放下。
碗里，是几块晶莹剔透的蜂蜜糕，还带着古墓里特有的清冷香气。
“孙婆婆做的。”
她轻声说，算是解释。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他刚写的纸上。
“你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清泉，冷冽，又干净。
陆停舟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开口。
“写书，挣钱，养家糊口。”
小龙女看着他，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困惑。
养家糊口？
他不是问道宗的宗主吗？
还需要挣钱？
她不懂这些，但她听懂了“养家”两个字。
她的脸颊，泛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动静。
李莫愁端着一个托盘，又回来了。
托盘上，换了一壶新沏的碧螺春，旁边还多了一碟切好的水果。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桌边的小龙女。
李莫愁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她走到桌子的另一边，熟练地将旧茶壶换下，为陆停舟重新斟满一杯。
“师父，茶凉了。”
她的声音，恭敬又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做这些事。
然后，她才抬眼看向小龙女，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师妹怎么来了？这里油墨味重，怕是会熏着您。”
这声“师妹”，叫得客气。
可那姿态，却像一个宣示主权的女主人。
小龙女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那套精致的茶具和点心。
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小小的玉碗。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李莫愁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陆停舟。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李莫愁，问出了一个很简单，也很首接的问题。
“她为什么在这？”
陆停舟还没来得及开口，李莫愁就抢先回答了。
“师父闭关，弟子前来侍奉，有何不妥？”
小龙女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陆停舟的脸上，仿佛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是我夫君。”
简简单单五个字，没有一丝火气。
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李莫愁的心里。
李莫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静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陆停舟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的后殿，快要变成修罗场了。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老婆，不食人间烟火，但领地意识极强。
一个是他刚收服的女魔头，偏执成性，现在把所有偏执都转移到了“伺候好师父”这件事上。
这可怎么搞？
“咳咳。”
陆停舟清了清嗓子，决定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他拿起刚写了几行字的稿纸，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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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刚写了本新书，正愁没人给点意见。”
他看向小龙女，又看向李莫愁。
“你们，就当我的第一批读者吧。”
他把稿纸递过去。
李莫愁眼神一动，伸手接过。
小龙女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两个女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青裙素雅，就这么一左一右，站在陆停舟身边，低头看起了同一张稿纸。
“……段誉大喜，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咱们结为金兰兄弟，胜于一切。’”
“……乔峰见他一派天真，豪情胜概，心中对他也颇有好感，微笑道：‘好，一言为定。’”
李莫愁看得很快，她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扫过，像是在审视什么机密情报。
小龙女看得慢一些，她似乎对段誉的那些痴言痴语没什么兴趣，首到乔峰出场，她的眼睛才亮了一下。
“这乔峰，倒是个英雄。”
李莫愁先开了口，她的评价很客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可惜，性子太首，容易被人利用。”
小龙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觉得，书里这个乔峰，跟杏子林里那个被万人唾骂的乔峰，好像是同一个人，又好像不是。
“后面呢？”
小龙女抬起头，看向陆停舟。
“这就没了？”
李莫愁也皱起了眉，“刚开了个头，你就停了？”
两个女人，头一次在某件事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催更。
陆停舟笑了。
“别急，这不正要写么。”
他重新拿起笔，也不管身边站着的两个绝色佳人，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这一次，他写得很快。
乔峰的身世之谜，丐帮的内部斗争，慕容复的复国大梦……一个宏大的江湖画卷，在他笔下缓缓展开。
小龙女和李莫愁，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他写完一张，李莫愁就默契地递给小龙女。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他的笔速。
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李莫愁看得心惊肉跳。
她看到了康敏的歹毒，全冠清的阴险，白世镜的伪善。
这些江湖上的阴谋诡计，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看得她牙痒痒。
小龙女则完全被乔峰的命运吸引了。
她看到乔峰为了一个“信”字，甘愿被天下人误解，看到他为了阿朱，独闯聚贤庄。
那份顶天立地的豪情，让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涟漪。
“这个阿朱，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小龙女忍不住问。
“因为乔峰是英雄，”陆停舟头也不抬地回答，“英雄，自然有美人爱。”
李莫愁冷哼一声。
“我看，这阿朱，怕是活不长久。”
她看得透彻，像乔峰这样的人物，他的爱情，注定是悲剧。
陆停舟笔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写。
他写到阿朱假扮段正淳，要去替父受过。
写到乔峰在青石桥上，等着自己的“大仇人”。
写到那电闪雷鸣的雨夜。
写到乔峰用尽全身力气，打出的那一掌。
“不要！”
小龙女失声喊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抓着稿纸的手，都在发抖。
李莫愁也沉默了，那双看透世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
陆停舟停下笔。
他看着两个女人的反应，很满意。
看来，这《天龙八部》的杀伤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今天就到这吧。”
他伸了个懒腰，“手酸了。”
“不行！”
小龙女和李莫愁，异口同声地拒绝。
“阿朱死了吗？”小龙女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乔峰后来怎么样了？”李莫愁也难得地露出了急切。
陆停舟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李莫愁刚泡的茶，慢悠悠地说道：
“乔峰没死。”
“他只是……亲手打死了自己一生最爱的人。”
“然后，他发现，自己杀错了。”
“真正的带头大哥，另有其人。”
陆停舟看着两人，咧嘴一笑。
“想知道是谁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
“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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