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宗，重阳宫前的广场，铺满晨光。
天刚亮，所有弟子集结完毕，数百人鸦雀无声，队列整齐，气氛沉凝。
黄蓉站在高台侧边，看着这阵仗，心里犯嘀咕。
她扯了扯身旁李莫愁的袖子，压低声音。
“喂，你说他到底要干嘛？搞这么大场面，就为了处置一个慕容复？”
李莫愁抱着拂尘，眼皮都没抬一下。
“师父行事，看着便是。”
话音刚落，两名弟子从侧殿走出，拖着一个人。
那人着，被拖在地上，留下一道长痕。
正是慕容复。
他哪里还有半点“南慕容”的风采，浑身血污，衣衫破烂，头发散乱，只是盯着地面，嘴角流着口水。
“呸！活该！”黄蓉看见他这副惨状，心里一阵痛快。
乔峰站在高台另一侧，看着被拖到广场中央的慕容复，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
仇恨己经宣泄，他心里只剩下一片空茫。
这时，陆停舟从大殿内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青色长衫，负手走到高台正前方。
他扫过全场，最后看向乔峰。
他没说话，只对着乔峰，轻轻点头。
乔峰对着陆停舟的方向，重重一抱拳，弯下腰。
陆停舟这才转向广场中央的慕容复。
“慕容复。”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广场每个角落。
地上的慕容复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抬不起头。
“你勾结外敌，构陷忠良，妄图火烧终南，罪无可赦。”
陆停舟的声音很平淡。
“本该将你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黄蓉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没错，就该这样！
“但，我问道宗乃名门正派，有好生之德。”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十几丈外的慕容复。
“今日，便不取你性命。”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
不杀？
乔峰也皱起眉头。
就在众人不解时，陆停舟指尖一道白气射出，没入慕容复的小腹。
“噗。”
地上的慕容复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惨嚎。
他丹田内仅存的功力根基，被这道白气搅碎，化为乌有。
从此，他连普通人都不如。
做完这一切，陆停舟收回手。
他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慕容复，笑了一下。
“我决定，赐予你一个新的身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布。
“问道宗，护山杂役。”
广场上，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护山杂役？那不就是扫地的吗？
堂堂“南慕容”，武林中与“北乔峰”齐名的大人物，让他去扫地？
“你……你……”
地上的慕容复，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抬起头，失神的双眼重新燃起疯狂。
他听懂了那西个字的含义。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一万倍！
“你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
他嘶吼着，声音尖利刺耳。
“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陆停舟充耳不闻，对身边的弟子吩咐。
“给他换身干净衣服，再给他一把扫帚。”
“从今日起，他负责打扫山门前的落叶，首到老死。”
“是，宗主！”两名弟子上前，架起慕容复。
“不！放开我！放开我！”
慕容复疯狂挣扎，手舞足蹈。
“我是大燕的皇帝！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放开朕！”
他咒骂，嘶吼，却没人理会。
他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我错了……陆宗主，我错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杀了我……求求你了……”
咒骂变成了哀求，哀求又变成了嚎啕大哭。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在数百人的注视下，哭得涕泗横流。
他精神崩溃了。
台下的问道宗弟子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后背冒出冷汗。
他们看向高台上的青衫身影，心里全是敬畏。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穿着丐帮服饰，是当初追随乔峰留下来的长老之一。
他对陆停舟一抱拳，沉声开口。
“宗主！此举，怕是有伤天和！”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长老硬着头皮，继续说。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折辱一个废人，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会损害宗主您的仁德之名。”
乔峰眉头锁得更紧。
这位长老说的话，也是他心里想的。
他虽恨慕容复入骨，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的快意也变成了憋闷。
陆停舟转过头看着那位长老，并不恼怒。
他平静地问。
“说完了？”
长老一愣，点了点头。
陆停舟笑了笑。
“那就拭目以待。”
他抬起手，指了指天。
“一个月后，你再来看，我这仁德之名，是损了，还是更盛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回大殿。
……
夜里，宗主静室。
陆停舟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
乔峰站在他对面，沉默不语。
“坐。”陆停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乔峰坐下。
陆停舟给他倒了一杯酒，推了过去。
“还在想白天的事？”
乔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辛辣，胸口的憋闷却未减分毫。
“师父，我不明白。”他声音沙哑。
陆停舟也喝了一杯，才慢慢开口。
“乔峰，我问你，一具尸体，能存在多久？”
乔峰愣住。
“短则数日，长则数月，便化为白骨尘土。”
“那一个活着的笑话呢？”陆停舟看着他。
乔峰心里一震。
陆停舟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山下灯火。
“一个死去的‘南慕容’，人们很快就会忘记他，甚至会因为他死得惨，而同情他，淡忘他犯下的罪孽。”
“可一个疯疯癫癫，每日在终南山门口扫地的‘南慕容’呢？”
陆停舟转过身。
“每一个上山的人，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看到他。他们会指着他，告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徒弟，‘看，那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南慕容，因为得罪了问道宗，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屈辱，会时时刻刻提醒着全天下所有心怀不轨的人，背叛问道宗，是什么下场。”
陆停舟走回桌边，拿起酒壶，又给乔峰满上。
“这，才是他最后的价值。”
静室里，一片寂静。
乔峰呆呆地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陆停舟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凿开了他脑子里那片混沌。
他终于明白了。
这位师父的眼中，没有单纯的恩怨情仇，只有冰冷的利益和算计。
他不是一个江湖侠客。
他是一个将人心、名望、乃至敌人的生死和尊严，全都当成棋子来摆布的……帝王。
乔峰端起酒杯，双手捧着，举到陆停舟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陆停舟，深深地，拜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不忍和困惑，只剩下一种彻骨的明悟。
镜头拉远，越过重阳宫的殿宇。
月光下，问道宗巍峨的山门前，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疯癫人影，正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扫帚，笨拙地追打着几片被夜风吹起的落叶。
他一边追，一边开心地笑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朕的江山……别跑……都是朕的……”
“哈哈……这片也是……都是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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