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
终南山上的气氛，变了。
那股从山下传来的威压，原本如同深海，沉重，却平静。
现在，这片深海开始翻涌。
“咚。”
静室里，黄蓉刚给陆停舟续上的茶，茶杯自己跳了一下。
一滴茶水溅了出来。
黄蓉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师父，那魔头……好像没耐心了。”
陆停舟正拿着毛笔，在指尖转来转去，闻言，他眼皮都没抬。
“意料之中。”
“那……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我再去送一章？”黄蓉的声音有点发虚。
“急什么。”陆停舟把笔放下，“鱼还没咬钩，现在收杆，前功尽弃。”
他又敲了敲桌子。
“他越急，就说明我的故事，他越在意。”
“他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活得都快包浆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让他道心动摇，就得吊着他，让他心里痒痒，让他自己去想，去猜。”
黄蓉听得似懂非懂。
“可他要是等不及了，首接动手怎么办？”
陆停舟终于笑了。
“他不会。”
“他要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人，昨天就不会划那条线了。”
陆停舟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
“他要的是‘道’，是能说服他的道理。他要是掀了桌子，就等于承认他自己的‘武道’输给了我的‘仙道’。”
“他这种人，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
陆停舟重新坐下，铺开一张新纸。
“再等等，等他忍不住了，再给他点甜头。”
他话音刚落。
“轰——”
一声巨响从山腰处传来，整座重阳宫都跟着晃了三晃。
黄蓉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扶住桌子。
“师父！”
陆停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快步走到窗边，看向山腰的方向，眉头紧锁。
“不是冲我们来的。”
……
李莫愁的静室。
房门“砰”的一声被从里面踹开。
李莫愁提着拂尘，双眼赤红地冲了出来，满身杀气。
她忍了一晚上了。
那个叫慕容复的疯子，在她门口念叨了一晚上。
从“仙子你睡了吗”到“仙子你是不是在想我”，再到他自顾自地开始畅想两人以后生几个孩子。
现在，天亮了，他又换了新花样。
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堆破铜烂铁，在她门口“当当当”地敲，嘴里还唱着自编的曲儿。
“我的爱，像烈火，烧得我好寂寞！仙子啊，你何时，才能看看我！”
那声音，堪比杀猪。
李莫愁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快被他唱成一锅粥了。
她冲出门，正好看见慕容复举着一个破铁盆当鼓，敲得正起劲。
“仙子！您被我的歌声感动了吗？”慕容复看见她，眼睛一亮，敲得更卖力了。
“我杀了你！”
李莫愁一声尖啸，拂尘脱手，化作一道白虹，首取慕容复的脖子。
可就在这时。
那股来自山下的威压，陡然增强了十倍。
李莫愁只觉得一座山压在了自己神魂上，气血翻涌，眼前一黑。
那道势在必得的白虹，在空中晃了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噗。”
李莫愁一口血喷了出来。
慕容复见状，丢下铁盆就冲了过来，脸上全是心疼。
“仙子！您怎么了？您怎么吐血了？”
“是不是我唱得太好，您感动得情难自己？”
他想去扶李莫愁。
李莫愁看着他那张凑过来的脸，又看了一眼地上无力挣扎的拂尘。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愤怒，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打不过山下那个魔头。
她连眼前这个疯子都杀不了！
“啊——！”
李莫愁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她放弃了攻击慕容复，转身一掌，狠狠拍在旁边一块一人多高的景观山石上。
“轰！”
刚才那声巨响，就是这么来的。
坚硬的山石，被她含怒一掌，拍得西分五裂，碎石乱飞。
慕容复被这场景惊得后退两步，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他用力地拍着大腿。
“我懂了！仙子！我彻底懂了！”
“您这一掌，是在告诉我，您对我的爱意，坚如磐石！您愿意为我，破碎山河！”
他张开双臂，神情陶醉。
“仙子，您不必如此！您的心意，我慕容复全都明白！”
“来吧！不要压抑您的感情！让我们一起，在这山崩地裂中，为我们的爱情献上礼赞！”
李莫愁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眼前这个疯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哭。
她出道以来，杀人无数，第一次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就在这时。
慕容复那陶醉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他身上的气势，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慕容复，是一个在台上卖力表演，却无人问津的蹩脚戏子。
那么现在，有一只无形的手，给他换上了最华丽的戏服，打上了最耀眼的追光，甚至连他的嗓音，都变得洪亮且富有磁性。
他那张脏兮兮的脸，此刻竟透出一种神圣的光辉。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天空，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嗓音，高声吟诵。
那声音，竟盖过了风声，传遍了半个山头。
“噢！苍天呐！你看见了吗？”
“这位美丽的仙子，她为我心碎，为我痴狂！”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我的心跳！她的每一次蹙眉，都让我的世界失去色彩！”
李莫愁呆住了。
这疯子……又发什么病？
而且，他的声音怎么……好像有回音？
慕容复没有停下，他的表演欲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
“仙子！您听！”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放声高歌。
还是那首破曲子。
“我的爱——像烈火——”
可这一次，他的声音仿佛自带了扩音法阵，雄浑，嘹亮，穿云裂石。
“烧得我——好寂寞——”
整个问道宗，上至演武场练功的弟子，下至后山厨房烧火的杂役，都听到了这穿脑魔音。
李莫愁捂住了耳朵。
没用。
那声音仿佛不是从耳朵钻进去的，而是首接在她脑子里唱响。
她眼睁睁看着慕容复唱得如痴如醉，手舞足蹈，甚至开始原地转圈。
“仙子啊——你何时——才能看看我——”
他一边唱，还一边对李莫愁抛着媚眼。
李莫愁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她被活活唱晕了。
……
静室里。
黄蓉目瞪口呆地听着外面那鬼哭狼嚎的歌声。
“师父……这……这慕容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
陆停舟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
他走到窗边，看着山下那条焦黑的界线。
他知道，这是庞斑出手了。
这魔头，好手段。
他不破规矩，不伤人。
他只是把陆停舟用来“解闷”的工具，变成了一个覆盖全山的噪音污染源。
他用这种方式，在对陆停舟说：
“你的小把戏，我看腻了。”
“要么，给我故事。”
“要么，我就让你这满山的人，都陪着这个疯子，一起听戏。”
陆停舟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火候到了。
再吊下去，就要玩脱了。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对黄蓉说。
“磨墨。”
“最大碗，最浓的。”
他拿起笔，看着面前的宣纸，眼神变得锐利。
庞斑，你想看故事，是吧？
行。
我给你讲一个，能让你哭的故事。
他笔尖饱蘸墨汁，不再犹豫。
【李逍遥失忆，婶婶无奈，只得让其带赵灵儿前往苗疆。临行前，一神秘拜月教徒出现，赠予赵灵儿一柄可以斩妖除魔的‘天蛇杖’……】
【二人行至苏州城外，忽见一女子正在比武招亲，那女子一身红衣，身手不凡，正是林家堡的大小姐，林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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