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的手都在抖，磨出来的墨汁都溅到了桌上。
她看着陆停舟笔下出现的那个红衣少女“林月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父，又来一个女的？”
“这……这李逍遥不是己经有那个赵灵儿了吗？”
黄蓉压低声音，急得像是自己家后院起了火。
“这不就成了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了？魔师庞斑那种人，最看不起的估计就是这种儿女情长里的腌臜事，你这不是往他刀口上撞吗？”
陆停舟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划过，带出一道流畅的墨痕。
“蓉儿，你不懂。”
“一个女人，是故事。两个女人，是事故。”
陆停舟的语气很平淡。
“庞斑追求的是破碎虚空，是斩断一切因果。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红尘俗世的拉拉扯扯。”
“所以，我就要让他看，这世上最厉害的，从来不是什么神功秘法。”
他手里的笔一顿，落下一个重重的句点。
“是斩不断，理还乱的人心。”
他将写好的几页纸吹干，叠好，递给黄蓉。
“去吧。”
“让他看看，一个店小二，是怎么搅乱一池春水的。”
黄蓉接过那几张纸，只觉得滚烫。
她看着自家师父那张平静的脸，咬了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外面那鬼哭狼嚎的歌声己经停了。
可那股死寂，比歌声更让人心里发毛。
她推开门，一股冷风灌进来，吹得她一哆嗦。
她一路小跑，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广场就在眼前。
那条焦黑的线，像一道通往地府的门。
线的另一头，庞斑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黄蓉不敢多看，快步走到线前，把手里的稿纸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跑。
她刚跑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纸张被拿起的轻微声响。
她没敢回头，一口气冲回了静室，反手把门死死关上，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
庞斑拿起那几张纸。
纸上还带着活人的温度。
他的目光落在开头的几个字上。
【苏州城外，比武招亲。】
庞斑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江湖儿女，争强好胜，这种事他见过太多。
他继续往下看。
【擂台之上，一红衣女子，长鞭如龙，身姿矫健，将一个个上台的江湖豪客抽得人仰马翻。】
【正是江南林家堡的大小姐，林月如。】
【她刁蛮，任性，却又骄傲得像一团火。】
庞斑看着这些文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鲜活的女子形象。
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同样美丽的女人。
一个同样骄傲，同样如火的女子。
那个女人的身影，己经被他亲手埋葬在记忆的最深处，成了他武道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他的心境，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他压下这丝波澜，继续看。
【李逍遥路见不平，与林月如发生口角，二人言语不和，动起手来。】
【那林月如的鞭法刁钻狠辣，李逍遥却仗着酒剑仙所授的精妙身法，在擂台上游刃有余，甚至出言调笑。】
庞斑的呼吸，滞了一下。
那个叫李逍遥的店小二，竟然真的上台了。
一个凡人，一个江湖底层的小混混。
他凭什么？
就凭那个疯道士教的几招剑法？
故事在这里，又断了。
庞斑放下稿纸，抬起头。
他看向静室的方向，那扇窗户里的灯火，依旧亮着。
他没有再释放威压。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
像一个最普通的读者，在等作者更新。
……
山腰处，李莫愁的静室门口。
那穿脑魔音一停，李莫愁就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凑在自己面前。
是慕容复。
他脸上挂着担忧和狂喜交织的古怪表情。
“仙子！您终于醒了！”
李莫愁猛地坐起，和他拉开距离，一脸戒备。
“我的歌声，是不是太动听了？竟让您感动得晕了过去？”
慕容复一脸陶醉。
“我慕容复此生，能为您高歌一曲，死而无憾！”
李莫愁看着他，忽然觉得没那么气了。
是麻木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想回屋。
“仙子请留步！”
慕容复一步蹿到她面前，拦住去路。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面脏兮兮的铜镜，双手捧着，递到李莫愁面前。
“仙子，您看，您刚才心力交瘁，容颜憔悴，我看着心疼。”
“我这里有一套祖传的美容手法，名为‘还我漂漂拳’！”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对着自己的脸比划。
“你看，就像这样，对着脸颊，轻轻地敲击三百六十下。”
“啪！啪！啪！”
他真的开始往自己脸上扇巴掌，扇得贼响。
“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让您容光焕发！仙子，要不要我帮您？”
他说着，就要伸手过来。
李莫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啊。”
她居然答应了。
慕容复大喜过望，激动得浑身发抖。
“仙子！您终于肯接受我的好意了！”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朝李莫愁的脸伸过去。
“仙子您放心，我的手法很专业，保证不疼……”
他的手，即将碰到李莫愁的脸颊。
李莫愁忽然开口。
“你先别动。”
慕容复立刻僵住，像个木偶。
李莫愁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你这身衣服，太脏了，配不上给我护法。”
慕容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那件破烂麻衣确实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他顿时面露惭色。
“仙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去换一身干净的！”
李莫愁点点头。
“去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去后山寒潭，好好洗洗，从里到外，都要干净。”
“好嘞！仙子您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慕容复得了令，像一支离弦的箭，撒开脚丫子就朝后山的方向狂奔而去，嘴里还喊着。
“为仙子沐浴更衣！是我慕容复无上的荣耀！”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李莫愁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清净了。
……
宗主静室。
黄蓉给陆停舟换了一杯新茶，脸上满是好奇。
“师父，那魔头真的就这么老实了？就看那几页纸，连威压都收了？”
陆停舟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他不是老实，他是入戏了。”
“入戏？”
“庞斑这种人，一生所求，就是破碎虚空，成就至高武道。”陆停舟放下茶杯，“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七情六欲。”
“他以为这是唯一的正道。”
陆停舟笑了笑。
“我写的这个故事，主角李逍遥，就是他的反面。一个没什么大志向的店小二，却偏偏桃花运不断。”
“先是遇到了不食人间烟火，身负女娲宿命的赵灵儿。”
“现在，又碰上了刁蛮任性，敢爱敢恨的林月如。”
黄蓉听得入了神，忍不住问。
“师父，那李逍遥，到底会选谁啊？”
“选谁不重要。”陆停舟敲了敲桌子，“重要的是，他有了选择。”
“庞斑当年，根本没得选，或者说，他根本不敢选。”
“我就是要让他看着，一个凡人，是如何在红尘中打滚，如何在情爱纠葛中挣扎，最后又是如何背负起一切，成为大侠的。”
陆停舟的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隔绝的黑暗中。
“我要让他明白，斩断七情六欲，成的是魔，不是仙。”
“守护心中所爱，才能获得真正的力量。”
黄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只觉得，自己这位师父，玩的己经不是阴谋诡计了。
是诛心。
是把庞斑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按在地上，一点一点拆掉他引以为傲的骨头。
她正想着，陆停舟己经又铺开了一张新纸。
“蓉儿，磨墨。”
黄蓉回过神，连忙拿起墨锭。
“师父，接下来写什么？是不是写李逍遥故意输了林月如？”
陆停舟拿起笔，摇了摇头。
“故意打输多没意思。”
他蘸饱了墨汁，笔尖悬于纸上。
“我要写，他赢了。”
“啊？”黄蓉手里的墨锭都停了，“赢了？那不是要娶那个刁蛮大小姐了？”
陆停舟的笔尖，终于落下。
【李逍遥为护赵灵儿，使出全力，林月如被击落擂台。】
【入夜，林家堡大摆筵席，庆祝招亲成功。林月如却悄悄找到李逍遥，言语中满是挑衅。】
【另一边，赵灵儿看着李逍遥与林月如斗嘴，心中莫名失落，独自走到了花园。】
陆停舟写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黄蓉，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笑容。
“你说，一个男人，最怕什么？”
黄蓉想了想，试探着说：“没钱？没武功？”
陆停舟摇摇头。
“最怕的，是两个女人为他好。”
“一个默默付出，一个轰轰烈烈。”
“一个是你欠了她的，一个是你还不清的。”
他指着纸上的故事。
“庞斑当年，可能也遇到过这种选择。只是他选择了逃避。”
“现在，我要逼着他，跟着李逍遥，再选一次。”
陆停舟低下头，笔走龙蛇。
【夜色中，拜月教徒再次出现，他们用法术迷晕了林家众人，抓走了赵灵儿！】
【李逍遥与林月如追出，却发现对方早己远去。】
【林月如看着心急如焚的李逍遥，忽然开口：“呆瓜，你那个灵儿妹妹，我帮你找回来！”】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从今天起，你要陪我游遍江南，吃遍天下美食！等我玩腻了，我再陪你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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