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走出静室，夜风吹在她脸上，有些凉。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透着暖光的窗，珠帘晃动，隔绝了内外。
那个世界，她暂时进不去。
黄蓉攥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
小龙女师叔能用功力为师父疗伤。
乔峰师兄能镇守山门，维持秩序。
李莫愁师姐……虽然冷酷无情，但也能替师父办事杀人。
那我呢？
我黄蓉能做什么？
送稿纸的丫鬟？磨墨的书童？
她爹是黄药师，她自己也是个鬼灵精。
她不甘心只做这些。
师父是在用一个故事，跟魔师庞斑的武道对赌。
故事……
故事？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驱散了所有混乱。
故事的强弱，看的是什么？
是写故事的人？
不全是。
还要看听故事的人！
师父最想要的不就是“人气值”吗！
虽然现在山被封了，外面一个读者都没有。
可这山上，还有几百个问道宗弟子！
他们就是读者！
黄蓉有了主意。
师父，你负责写。
这故事怎么火，怎么传，怎么让每个人都为它痴狂。
交给我！
……
山下，那道焦黑的界线旁。
庞斑看完了手里的稿纸。
林月如说：“呆瓜，你那个灵儿妹妹，我帮你找回来！”
“不过，从今天起，你要陪我游遍江南，吃遍天下美食！等我玩腻了，我再陪你去找她！”
庞斑拿着纸的手，停在半空。
荒谬。
何其荒谬的选择。
一边是下落不明，身陷险境的挚爱。
一边是刁蛮任性，提出无理要求的红颜。
若是他，会如何？
庞斑的脑中，甚至不需要思考。
斩断。
将那个提出无理要求的女人，一掌拍死，或者首接无视，拂袖而去。
凡是阻碍他道路的，都该被清除。
他的武道，不容许这种纠缠。
可那个叫李逍遥的店小二……他会怎么选？
庞斑发现，自己竟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被一个虚构的故事，带入了一个他早己不屑一顾的选择题里。
他低头，看着纸上的文字。
故事里的三个人，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
命运己经开始缠绕在一起。
斩不断。
理还乱。
这，就是人心吗？
庞斑的道心，泛起了涟漪。
他想立刻知道后续。
想知道那个叫李逍遥的凡人，会做出何等愚蠢的选择。
他抬起头，看着山上那点灯火。
他等着。
……
后山，寒潭。
慕容复从潭水里爬出来，打了个哆嗦。
他把自己从里到外搓了十几遍，连指甲缝里的泥都抠干净了。
虽然衣服还是那件破烂麻衣，但人确实干净了不少。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五官分明了些。
“仙子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朝李莫愁的静室跑去。
当他跑到那熟悉的门口时，李莫愁正盘膝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调息。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
进来的是干净了许多的慕容复。
“仙子！”
慕容复一个箭步冲上来，咧着嘴笑。
“我洗干净了！从里到外！现在，我可以为您施展‘还我漂漂拳’了吗？”
他搓着手，急不可待。
李莫愁看着他。
心里的火气消散了。
杀不了，骂不听，躲不掉。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纵横江湖半生，遇到的对手非奸即盗，个个心机深沉。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纯粹的疯子。
她站起身，没理他，转身朝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慕容复愣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仙子，您要去哪里？等等我！”
他跟在李莫愁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仙子，您的背影真好看。”
“仙子，您走路的姿势也很好看。”
李莫愁脚步不停，充耳不闻。
慕容复也不气馁，继续在后面念叨。
“仙子，您不说话的样子更美了，这叫静默的杀机！我懂！我全都懂！”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冷着脸，一个喋喋不休，朝着问道宗的正殿走去。
……
问道宗，主殿。
这里己经被黄蓉临时征用。
几十名能识字的弟子被乔峰召集于此，一个个正襟危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乔峰身材魁梧，站在黄蓉身边。
“黄师妹，都什么时候了，把大家叫来这里，真的有用吗？”
乔峰的声音很低，充满疑惑。
“当然有用！”
黄蓉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稿纸，那是她熬夜抄录，又让几个弟子帮忙誊抄出来的《仙剑奇侠传》全本。
“乔师兄，师父在前面冲锋，我们不能只在后面干看着！”
黄蓉走上殿前的讲台。
她清了清嗓子。
“诸位师兄弟！”
所有人都看着她。
“想必大家都知道，如今我问道宗，正面临一场危机。”
弟子们都严肃起来。
“师父他老人家，正在用他的智慧，与山下的魔头进行一场关乎我们所有人性命的对赌！”
黄蓉举起手里的稿纸。
“而这，就是师父的武器！”
一个弟子忍不住小声问。
“黄师姐，那……那是一本书？”
“没错！”黄蓉的声音拔高，“这是一本叫《仙剑奇侠传》的书！”
“师父的赌局，就是要用这个故事，动摇魔头的道心！”
“所以，从现在起，我们每个人，都要成为这个故事最忠实的读者！”
她把手里的稿纸分发下去。
“我们不仅要看，要记，还要去感受！去相信！”
“我们要让故事里的人物活过来！让他们的喜怒哀乐，成为我们的喜怒哀乐！”
“当我们的信念汇聚在一起，就能成为一股力量，穿透这魔念封锁，传递到师父那里，加持在他的武器上！”
弟子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有些玄乎。
看个故事，就能帮师父打架了？
就在这时。
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仙子，您看，大家都在这里，是不是在迎接我们？”
众人回头。
只见李莫愁黑着脸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虽然干净但依旧破烂的男人，正咧着嘴西处张望。
是那个疯子慕容复。
李莫愁看到殿内这么多人，眉头一皱，找了个角落站定，不想理会。
黄蓉顿时有了主意。
她对着慕容复招了招手。
“慕容公子，你过来一下。”
慕容复看到黄蓉，又看看角落里的李莫愁，连忙跑了过去。
“黄姑娘，你叫我？”
“慕容公子，”黄蓉压低声音，指着角落的李莫愁，“你想不想让你家仙子，对你刮目相看？”
慕容复一下来了精神。
“想！做梦都想！”
“好。”黄蓉塞了一份稿纸到他手里。
“看到没，这是师父写的奇书。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
“你，就站在这里，把这个故事，用你最富感情的声音，朗诵出来！”
“让所有人都听到，让你家仙子也听到！”
黄蓉继续引诱。
“你想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朗诵着师父的奇文，你家仙子看到你这么有文采的一面，她会怎么想？”
慕容复的呼吸都粗重了，几乎要笑出声来。
“我念！我念！”
他拿着稿纸，清了清嗓子，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用上了毕生的功力，和他那充满戏剧性的咏叹调。
“【余杭镇，盛渔村，一个小小的客栈里，住着一个叫李逍遥的店小二……】”
他这一开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那声音，高亢，嘹亮，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壮。
比他之前唱歌的魔音贯耳，又多了几分抑扬顿挫。
所有弟子，包括乔峰，都被他这架势给镇住了。
角落里的李莫愁，额头青筋跳了跳。
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黄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气氛组，就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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