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后山的偏僻小径，罕有人至。风霓裳低着头，走得很快，像一道灰色的影子，融入山石林木的暗处。
追缉令引发的狂热还在外门区域沸腾，喧嚣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条小径死寂异常。她需要找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消化那两块矿石带来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弄清楚那缕阴煞之气的来历，以及……神器自动护主的秘密。
前方有一处废弃多年的灵草圃，因灵气枯竭早己荒废，只剩下几段残破的矮墙和疯长的杂草，平日连杂役都不会过来。
正是她需要的去处。
她闪身进入断墙之后，寻了个最隐蔽的角落，盘膝坐下，迅速沉入内视。
丹田内，新吸纳的土系灵力浑厚沉稳，推动着她的修为稳稳停在炼气二层中期，甚至隐隐向着后期迈进。这速度，远超她依靠废料修炼时十倍不止！
但她的心神，却全然不在修为的提升上。
识海中，不断回放着那缕黑色煞气扑出的瞬间——快、狠、准，带着一种纯粹的、腐蚀一切的恶意。那绝非矿石自然孕育能产生的气息，更像是……被什么人，以极高明的手法，强行封印进去的！
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那煞气的精纯阴毒程度，绝非普通修士所能驾驭。将其封印入看似无害的矿石边角料，混入主峰库房……这手笔，这心思，令人不寒而栗。
若非她身怀神器，此刻早己是一具被蚀空神魂的尸体。
是冲着她来的？不可能。她这“废柴”身份，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是库房本身就有问题？还是……冲着她背后可能关注库房的人？
谢沉璧那张冰冷无波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知道吗？
若他知道……这矿石，这煞气，这看似疏忽的管理……是否也是他“圈养”计划的一部分？用以测试她的能力，或者说，测试她背后可能存在的“东西”？
心念电转间，她下意识地抚向腕间。
神器依旧温热，沉寂无声。
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向那一点温热，带着疑问，带着后怕，也带着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那煞气，究竟是什么？
意念方动，腕间猛地一烫！
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尽怨毒与杀戮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悍然冲入她的识海！
“呃！”风霓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洪流冲垮神魂！
那根本不是语言，而是最原始、最暴戾的情绪和画面碎片：
滔天的血海，破碎的山河，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一种漆黑如墨、粘稠如沼的力量吞噬一切，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灵气寂灭……巨大的、布满诡异鳞片的爪子撕裂天空……猩红的、冷漠的、如同看待蝼蚁般的巨大竖瞳……
痛苦！绝望！毁灭！
以及一种……令人神魂战栗的、源自太古的……魔威！
风霓裳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抠进地面，凭借前世仙尊的坚韧意志，硬生生扛住了这波冲击，没有当场昏厥。
画面碎片戛然而止。
那股恐怖的意念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她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她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不住地发抖。
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煞气……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阴煞之气！
那是……魔气！精纯至极的上古魔气！
被强行分割、封印，藏匿于最不起眼的矿石之中，混入了凌霄宗的主峰库房！
是谁？！究竟是谁有如此通天手段，能将这等恐怖魔气封印得如此隐匿？又意欲何为？
凌霄宗内部……甚至主峰……早己被魔气渗透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遍体生寒。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神器！腕间的上古神器，竟能吞噬、化解这上古魔气，甚至……能将其中蕴含的恐怖意念反馈给她？！
这神器……究竟是什么来历？它之前表现出的对阴寒灵气的渴望，难道……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开黑暗的闪电，骤然劈入她的脑海！
寒潭！极阴灵髓草！
那株草周围庞大的阴煞之气，与这魔气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至阴之力。但……若这魔气需要至阴环境滋养呢？或者，那极阴灵髓草，本身就是镇压或掩盖什么的东西？
谢沉璧寸步不离地守在那里，真的是在守护灵草？还是在守护……灵草之下，可能存在的、更可怕的秘密？
他封印废弃的暗河通道，真的是在阻止她？还是在阻止……其他可能通过别的途径靠近的东西？
风霓裳猛地站起身，因脱力而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断墙才稳住身形。
她呼吸急促，眼底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潭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浊！
谢沉璧，你守着的，到底是什么？
你逼我走的，又到底是怎样一条路？
她缓缓握紧拳，感受着体内炼气二层的微薄灵力，和腕间那沉寂却蕴藏着无尽秘密的神器。
恐惧仍在，却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撕开一切迷雾、看清真相的欲望压过。
她抬起头，望向主峰库房的方向，又缓缓转向后山寒潭。
目光最后，落回自己的手腕。
既然你们都要在这棋盘上落子。
那我这枚看似无用的废子……
也要搅得这局天翻地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麻木怯懦，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衫，低着头，快步走出废弃药圃，如同一个刚刚躲完清闲、害怕被责罚的普通杂役弟子。
只是那垂下的眼睫深处，一点幽暗的火，己彻底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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