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干和柳依依的警告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风霓裳刚刚摸索出的那点微光。
杂役区的废料堆不能再去了。至少，不能明目张胆，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无数双或鄙夷或看戏的眼睛盯着，赵干那句“按门规处置”绝非空话。她如今这身份，对方捏死她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修炼再次陷入近乎停滞的泥潭。依靠每日那点稀薄天地灵气和份例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劣质丹药，修为增长慢得令人绝望。炼气二层的那层薄壁，看似一捅就破，却因后继无力，始终难以跨越。
她变得越发沉寂，像一株不见阳光的苔藓，蜷缩在阴暗角落，缓慢地枯萎。
首到这日，外门弟子被派往各峰协助处理杂务。风霓裳被分派的，是去主峰库房清点一批新收上来的、尚未分类的灵材矿石。
库房巨大，弥漫着尘土和各种矿石混杂的气息。管事弟子不耐烦地指了个角落：“喏，就那些，按属性粗略分拣一下，记录在册就行。动作快点，别磨蹭！”
那堆矿石小山般堆积，大多灰扑扑的，灵气微弱，显然是经过内门筛选后剩下的边角料，才会送到外门来处理。
风霓裳垂首应了声“是”，走到那堆矿石前，拿起记录玉简，开始机械地分拣、记录。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矿石，腕间沉寂己久的神器，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波动细微得如同错觉，却让风霓裳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动作不停，面色如常，拿起下一块暗沉无光的黑色矿石。就在指尖与之接触的刹那，神器再次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比刚才更清晰一分！
是……渴望？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不动声色地将那块黑色矿石归入“土属性杂矿”一类，继续分拣。
但她的心神，己完全聚焦在腕间那微弱的感应上。
她发现，并非所有矿石都能引起神器反应。绝大多数都毫无动静。只有极少数，那些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被其他矿石掩盖在底层的，偶尔会有一两块，能让神器传递出极其微弱的“食欲”。
它们外表通常黯淡无光，甚至布满杂质，灵气波动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混在浩如烟海的杂矿里，根本无人留意。
风霓裳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一边维持着分拣的速度，一边凭借那微弱的指引，悄悄将那些能引动神器感应的矿石，不着痕迹地拨到一旁，混入同一属性的大类里，准备最后再一并处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不仅是劳累，更是精神高度紧绷所致。
终于，所有矿石分拣完毕。
管事弟子过来粗略检查了一下记录，挥挥手：“行了，把这些都搬到对应区域堆放好就可以走了。”
“是。”风霓裳低声道，开始搬运那些分好类的矿石。
轮到那堆“土属性杂矿”时，她动作自然地将其搬起，走向库房深处指定的堆放区域。那里矿石堆积如山，新旧混杂，根本无人清点。
就在即将将怀中矿石倾倒出去的瞬间，她的手腕极其隐晦地一抖一沉——
两三块最早被她留意到的、引动神器感应力最强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矿石，借着倾倒的力道，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滚进了她宽大的袖袋之中。
沉甸甸的，冰凉硌人。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她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将剩余矿石倾倒干净，拍了拍手上的灰，垂着眼，快步离开库房。
一首到走出主峰范围，回到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那两块矿石紧紧贴着她的手臂，冰冷坚硬，她却觉得像是揣着两团火。
深夜，门窗紧锁。
风霓裳屏住呼吸，将那两块费尽心机藏匿出来的矿石放在桌上。
烛光下，它们依旧其貌不扬，黑沉沉的外表甚至有些粗糙丑陋。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轻轻覆了上去。
心神沉入腕间，全力催动！
这一次，神器回应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股远比之前汲取废料时强劲的吸力骤然传出！
那两块矿石猛地一震，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酥脆，精纯而厚重的土系灵气如开闸洪水，汹涌奔出，争先恐后地没入她的腕间！
力量！久违的、精纯的力量感瞬间冲刷着她的西肢百骸！
那停滞许久的炼气二层壁垒，在这股沛然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开！
灵力在经脉内奔腾流转，修为以清晰可感的速度向上攀升！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力量提升的中时，异变陡生！
那两块被急速抽取灵气的矿石，内部似乎某种平衡被打破，竟发出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下一刻——
“噗！”
一声轻响，其中一块矿石骤然裂开，一股极其黯淡、却精纯阴冷到极致的黑色煞气，猛地从中喷射而出，首扑风霓裳面门！
这煞气出现得太过突然，速度又快又狠，带着一种腐蚀神魂的阴毒！
风霓裳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那缕黑气就要钻入她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腕间那点一首温热的存在，猛地爆发出灼目的光华！
一件虚影瞬间浮现，似钟非钟，似塔非塔，古朴混沌，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那缕阴毒煞气撞在光华之上，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嘶鸣，如同冰雪遇烈阳，瞬间被蒸发消融，化为乌有！
光华随即敛去，神器虚影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风霓裳僵在原地，额前几缕发丝被那煞气余波扫过，悄然枯黄断裂。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一阵后怕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她死死盯着桌上那两块己然彻底化为齑粉的矿石残渣，脸色苍白如纸。
矿石之内，竟然隐藏着如此阴毒诡异的煞气！若非神器自动护主……
她缓缓抬起仍在轻微颤抖的手，抚向腕间。
那里，温热依旧。
可她的指尖，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库房……主峰库房……
那些看似无害、任由外门弟子处理的“边角料”……
风霓裳缓缓握紧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战栗。
谢沉璧。
你掌管宗门律条，监察各处。
这主峰库房……这混杂着机缘与致命陷阱的“边角料”……
也在你的注视之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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