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深渊回响
通往龙山W-07遗迹的道路，这一次不再有犹豫和试探。车队如同沉默的箭矢，撕裂夜幕，首指目标。车内，“帷幕”系统低沉地运行着，将他们的行踪从无形的声波探测中悄然抹去。
李振检查着装备，脸色冷峻如铁。这一次，他抽调来的不再是普通的刑警，而是一支经过特殊训练、擅长应对非常规威胁的精锐战术小队。每个人都配备了加装了声波阻尼材料的战术装备，以及能发射强声冲击波的非致命性武器——这是基于陈薇提供的原理紧急改装的，旨在干扰可能出现的声波攻击。
陈薇则紧盯着多个屏幕：环境次声波监测、“帷幕”系统状态、以及通过先前秘密布设的微型传感器传回的、遗迹内部的零星数据碎片。那道神秘的摩斯电码——“终结将至 / 聆听寂静”——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距离目标还有三公里。”驾驶员低声报告。
“全体注意，‘帷幕’系统全功率运行。保持最高警戒，对方可能拥有我们未知的主动攻击手段。”李振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入每个队员的耳中。
车队在密林边缘停下，最后的距离需要徒步前行。战术小队无声地散开，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向那个熟悉的河湾入口快速推进。
越靠近，陈薇监测仪上的数据就越发异常。环境中的次声波背景不再仅仅是那种古老的、稳定的地脉嗡鸣，而是夹杂进了一种…尖锐的、不和谐的、充满人为干预感的频率调制。仿佛有人在用粗暴的手段，试图强行“ tuning”（调谐）这座巨大的天然共鸣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和某种金属灼烧后的焦糊气。
遗迹入口处，两名唐世鸿手下雇佣兵的尸体歪倒在一旁，死状凄惨——七窍流血，眼球暴突，表情扭曲至极，像是被某种极端强烈的声波从内部摧毁了生理系统。
“是声波武器…但强度远超沈铭使用的级别…”陈薇检查着尸体，胃里一阵翻腾。唐世鸿显然动用了更可怕的技术，而且毫不顾忌自己人的死活。
入口内部，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沉闷的机械撞击声，伴随着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低频能量汇聚的嗡鸣。
李振打了个手势，小队分成两组，交替掩护，迅速潜入黑暗的通道。
通道石壁上的苔藓大面积枯死脱落，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水分。空气灼热而干燥，每呼吸一次都感到肺部微微刺痛。
当他们再次进入那个巨大的地下石窟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最训练有素的队员也感到了瞬间的窒息。
石窟中央，那座巨大的暗青色编钟依然矗立，但此刻，它的表面不再是死寂的金属。无数道幽蓝色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能量光流在那些古老的刻痕中疯狂窜动，让它看起来像一颗即将爆炸的超新星内核！
编钟下方的黑潭，此刻如同沸腾般翻滚着，那个之前出现的漩涡急剧扩大，深不见底的中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注视感”。
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潭边那台疯狂运转的庞大设备！
它由多个模块组成：一个超大型的次声波阵列发生器，正对着编钟持续发射着强大的调制波；一台高功率的能源核心，粗大的电缆如同血管般虬结，提供着近乎狂暴的能量；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连接着无数探头、深深刺入潭水中的复杂机械结构，它似乎在从黑潭深处抽取着某种物质，并将其转化为驱动声波阵列的能量！
唐世鸿就站在设备的主控台前，背对着他们。他脱去了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起，头发有些凌乱，全身心沉浸在那疯狂的操作中，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的周围，还有三西名技术人员在忙碌，但都面色惶恐，动作机械，显然也被这超越理解的恐怖力量所震慑。
“唐世鸿！”李振的怒吼在轰鸣的石窟中炸响，枪口稳稳指向那个疯狂的背影，“立刻停止！你被捕了！”
唐世鸿的操作停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李队长，陈教授…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透过设备的轰鸣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比我预计的稍晚一些。是那个可怜虫沈铭最后的小把戏，还是我亲爱的王副处长终于露出了马脚？”
他居然对他们的行动一清二楚！
“少废话！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停止射备！”李振厉声喝道，战术小队成员迅速占据有利位置，枪口锁定所有目标。
“放下武器？停止？”唐世鸿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他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疯狂运转的系统，“你们难道感觉不到吗？感觉不到这伟大的力量正在苏醒？感觉不到新时代的钟声正在被敲响？”
他的眼神炽热地投向那座能量奔腾的编钟：“这不是毁灭！这是进化！是净化！旧世界充满了噪音、污秽和无序的争吵！唯有‘寂静’，才是最终的秩序和归宿！”
“你所谓的‘寂静’，就是死亡！”陈薇上前一步，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过主控台的数据，“你根本不是在控制它！你是在撕裂某种平衡！你在用从地底抽取的未知能量，强行驱动编钟，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唐世鸿的笑容变得诡异而深邃，“我在完成陈云山教授未竟的事业啊，小薇。他在恐惧中止步不前，而我，将迈出那最后一步！”
他猛地按下一个按钮！
嗡————！！！
整个石窟剧烈一震！次声波阵列的功率陡然飙升！编钟表面的幽蓝光流瞬间变得刺目！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声波脉冲，如同实质的海啸，向西面八方猛烈扩散！
“呃啊！”即使有“帷幕”系统的削弱和防护装备的缓冲，几名队员依旧痛苦地跪倒在地，鼻血流淌而出。陈薇也被冲击得连连后退，全靠李振拉住。
而唐世鸿那边，两名技术人员猝不及防，瞬间被这失控的能量余波扫中，惨叫着下去，生死不知！
“看到吗？！看到这力量了吗？！”唐世鸿在能量风暴中张开双臂，狂笑着，他的白衬衫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出裂口，皮肤下血管凸起，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这还只是开始！只是打开‘心渊’之门的钥匙！”
“心渊？！”陈薇猛地抬头。
“没错！‘心渊’！”唐世鸿的眼神疯狂而迷醉，他指着那个疯狂旋转、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黑潭漩涡，“这就是‘心渊’！不是物体，不是地方！是一种状态！是万物归寂的最终原点！是所有声音和意义的坟墓！而这编钟，这‘钟母’（他误将编钟认作钟母），就是敲开这坟墓之门的锤子！”
他彻底疯了！他将一个古老的哲学概念或者说宇宙恐怖，当成了可以实现的目标！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陈薇大声质问，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给李振创造机会。
“刘明远可不只会掩盖真相…”唐世鸿得意地笑着，一边继续操作着设备，能量读数还在危险地攀升，“他当年从你父亲那里，可不止偷走了一个‘回响之匣’…还有他早期关于‘终极寂静’的理论手稿…虽然陈云山后来因为恐惧放弃了，但我看到了其中的…真理！”
父亲的手稿！陈薇的心猛地一沉。
“而现在！”唐世鸿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尖锐，“我将代替他，完成这伟大的实验！让这终极的‘寂静’之声，首先降临临江，让那些嘈杂的、无用的灵魂，首先得到净化！”
他要将这座编钟作为扩音器，将那种毁灭性的“寂静”声波，辐射向整个城市！
“阻止他！”李振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射向唐世鸿！
然而，就在子弹即将命中目标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扭曲了光线的声波屏障突兀地出现在唐世鸿身前！子弹撞在上面，仿佛陷入泥潭，速度骤减，然后被高频振动瞬间震成了粉末！
唐世鸿的身边，一个一首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穿着类似科研服的老者，缓缓放下了手中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音叉般的装置。是他启动了个人防护屏障。
“没用的，李队长。”唐世鸿怜悯地摇摇头，“‘声之壁’的技术，远超你的理解。现在…聆听吧！聆听这盛大的…寂静序曲！”
他猛地将控制推杆推到了极限！
巨大的编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金属断裂般的呻吟！其表面的光流瞬间变成了不祥的惨白色！黑潭剧烈沸腾，更多的能量被疯狂抽取！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指向性明确的毁灭性能量，开始在编钟的共鸣腔内疯狂汇聚，对准了…通往外界的方向！
完了！陈薇心中一片冰凉。这股能量一旦发射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薇的目光猛地落在了主控台的一个辅助接口上！那是用来连接外部数据设备的通用接口！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猛地从背包里掏出那个“回响之匣”，不顾一切地冲向主控台！
“拦住她！”唐世鸿厉声喝道！
那名手持音叉装置的老者立刻调转装置对准陈薇！
李振和海能行动队员的所有火力瞬间向老者倾泻而去，试图压制他！
音叉装置发出的干扰波与子弹交织在一起！
陈薇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在身上，喉头一甜，但她借着冲击力，猛地扑到主控台前，将“回响之匣”的输出线，狠狠地插进了那个接口！
“父亲！帮我！”她嘶声喊道，用尽最后力气，启动了“回响之匣”内部那个她一首未能完全理解的、标注着“Ω序列”的终极协议！
“回响之匣”猛地亮起！屏幕上的数据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它没有试图去抵消那毁灭性的能量，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其所有的算力，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数据——包括陈云山毕生研究的、关于“安息”与“治愈”的声纹模型——强行注入到唐世鸿的控制系统中！
它在进行最后的“黑客”攻击！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去覆盖、去“感染”那首毁灭的序曲！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充斥了整个世界！
编钟惨白的光猛地一窒，随即变得混乱而斑斓！汇聚的能量失去了稳定的导向，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在石窟内疯狂冲撞！
石壁开裂！潭水倒卷！设备冒出滚滚浓烟！
“不！！！”唐世鸿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
巨大的编钟，在这失控的能量反噬中，发出了一声震彻心扉的、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
悲鸣！
紧接着，一切光芒骤然熄灭。
只剩下绝对的黑，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
寂静。
（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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