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前话题的转换极其突兀，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瞬间将暖阁内那黏稠暧昧的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
赵佶满腔即将倾泻而出的情愫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到底是帝王，那深入骨髓的责任感与对危机的敏锐，让她强行压下了个人情感的翻涌，凤眸中的水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统治者的冷静与锐利。
“关乎国本存亡？”她秀眉微蹙，重复了一句，声音恢复了清冷，“何事竟比河工漕运更为紧要？”
郑前神色肃穆，那只覆着金属指骨的右手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仿佛在掂量无形敌人的分量。“陛下可曾听闻‘福寿膏’或‘乌香’之名？”
赵佶微微摇头：“似是番邦进贡的些许香料或药材之名？朕并未过多留意。”她日常接触的皆是军国大事，对此等微末之物自然陌生。
“香料？药材？”郑前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讥诮，“若真是如此，臣也不必星夜兼程，冒险回京了。”他踏前一步，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森然。
“此物形似黑色糖膏，气味甜腻焦糊，吸食之初，可令人飘飘欲仙，忘却烦忧。然，一旦沾染，不出一月，便能令人骨瘦如柴，意志消沉，为获取此物，不惜倾家荡产、卖儿鬻女！最终，在极乐的幻梦中形销骨立，凄惨死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血淋淋的警示，“其毒性之烈，成瘾之速，危害之巨，远胜砒霜鸩酒！更可怕的是，它侵蚀的不只是人身，更是民心、士气、国之气运！”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佶，一字一句道：“臣在北境朔风城，己查获此物！且有确凿证据表明，己有番商勾结朝中败类、地方豪强，正在试图将此毒物大规模输入我大炎！其心可诛！其行，无异于对我大炎发动一场不见刀兵的亡国之战！”
“亡国之战”西字，如同惊雷，在赵佶耳边炸响！她娇躯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或许不懂情爱纠缠中的机锋，但对于政治、对于威胁帝国统治根基的危险，她有着天生的敏锐！
若郑前所言非虚，这看似不起眼的“福寿膏”，作者“文书老爷”推荐阅读《相府傻郎竟是人间清醒》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其危害确实远超单个的河工贪腐或漕运弊端！那是能从根本上瓦解民力、摧毁军队战斗力的剧毒！想想看，若是边关将士、漕运纤夫、乃至朝中官员都沉迷此物，这帝国将会变成何等模样？她仿佛看到了无数面黄肌瘦的瘾君子，看到了荒芜的田地，看到了不战自溃的军队……那景象，让她不寒而栗！
所有的儿女情长，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彻底冲散、碾碎。她终于明白，郑前为何会在金殿上那般强硬，为何会突然回京，又为何在此刻，在她几乎要失控倾诉衷肠之时，如此突兀又决绝地抛出这个问题。
他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有远比个人情爱重要千万倍的事情要做！他所虑所谋，是这大炎的江山社稷，是亿万黎民的生死存亡！
一股混杂着羞愧、后怕与更加浓烈的敬佩之情，在她心中涌起。她看着郑前，看着他沉稳如山岳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忧患，方才那点因他拒绝而生的怨怼与对瑶光的隐隐憎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甚至带上了一丝杀伐之气：“证据确凿？涉及何人？渠道如何？”
“证据己在臣掌控之中。涉及人员，上至震远王余孽、部分边军败类，下至与番商勾结的地方胥吏、豪强。输入渠道，主要是通过西部、北部边境，伪装成寻常货物夹带入境。目前看来，尚在试探渗透阶段，但若不及早扑灭，恐成燎原之势！”郑前语速加快，条理清晰。
赵佶沉吟片刻，凤眸中寒光一闪：“此事，比你查河工、漕运更为优先！朕许你调动一切必要资源，魑魅阁、各地暗探，皆听你调遣！务必给朕将这条毒链连根斩断！凡涉案者，无论背景，格杀勿论！”
“臣，领旨！”郑前重重抱拳，那只金属指骨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他此刻的决心。
暖阁内，情丝暂且敛去，被一股更为肃杀、凝重的气氛所取代。君臣二人，在这深宫静夜，目光交汇，皆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不容退缩的决绝。一场针对无形毒雾的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那份深藏于女帝心底、隐匿而沉重的情愫，在此刻家国大义面前，只能被更深地埋藏，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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