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寒腿与艾草的初试
秋意越来越深，清晨的霜露挂满了枯黄的草尖，寒气无孔不入。肖家奶奶的老寒腿，到底还是没能扛过这场持续的湿冷，发作了。
老人家疼得整宿没睡踏实，第二天早上，脸色憔悴，眉头拧成了疙瘩，坐在炕沿上，用手不停地捶打着膝盖，嘴里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哎呦…这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奶奶的声音带着颤音，听得人心里发紧。
肖母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又是灌热水袋，又是找旧棉袄给婆婆捂腿，可效果甚微。肖父蹲在门口，闷头抽着旱烟，眉头锁得死紧。肖小芸也收了平日的嬉笑，脸上带着担忧。
“要不…我去请李大夫来看看？”肖母试探着问。请大夫要花钱，而且李大夫对这类老毛病，通常也就是开点止痛片，治标不治本。
奶奶摆摆手，有气无力：“算了…老毛病了，请他来也没用，白花钱…”
屋里弥漫着一种无奈又焦心的气氛。
南楠站在一旁，看着奶奶痛苦的神情，心里也跟着难受。她犹豫了片刻，攥了攥手心，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轻声开口：“奶奶，妈…我…我或许有个法子，能试试缓解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她身上。
肖母愣了一下：“你有法子？啥法子？”
南楠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前些日子晒了些艾草。用艾草熏灸一下膝盖，能祛湿散寒，活络止痛，对老寒腿…或许有点用。”
“艾草？熏灸？”肖母的脸上立刻露出怀疑和抗拒，“那不就是拿火烤？这…这能行吗？别再给奶奶烫着了！”
“是啊嫂子！”肖小芸立刻尖声附和，“你可别瞎搞！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那野草万一有啥问题咋办？”
“不是首接用火烤，”南楠努力解释，“是把艾叶搓成绒，点燃了，隔着一定的距离熏烤穴位，是温热的刺激，不是明火…”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肖母打断了：“不行不行！没听说过！这要是烫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艾草熏…听着就跟庙里烧香似的，让人知道了，指不定说咱家搞什么封建迷信呢！”上次的担忧再次浮上心头。
“妈，这不是迷信，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法子…”南楠试图争辩。
“啥法子也不成！万一出事谁担着？”肖小芸抢白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别添乱了！”
就在争执不下、肖母眼看就要彻底否决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让她试试。”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屋里的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肖凯不知何时拄着拐杖站在了门口。他脸色平静，目光却落在南楠身上，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近乎默许的沉稳。
“肖凯！你…”肖母惊讶地看向儿子。
肖凯没有看母亲，依旧看着南楠，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小心点，注意分寸。”
这句话，像是一道特赦令，又像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南楠肩上。她没想到，最终站出来支持她（或者说，允许她尝试）的，会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转身快步回到自己小屋，从窗台下小心地取出一把晾干的、品质最好的艾叶，又找出一张略厚的草纸和一根细绳。她将艾叶放在手心，仔细地搓揉成松软细腻的艾绒，然后用草纸卷成一个小巧紧实的艾炷。
她的动作算不上十分熟练，却异常专注认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回到奶奶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手上那个小小的艾炷上，充满了怀疑、担忧和一丝好奇。
南楠没有理会，她先试了试艾炷燃烧的温度和烟量，然后才小心地撩起奶奶的裤腿，露出干瘦的膝盖。她找准了膝盖附近的几个穴位，将点燃的艾炷保持在一个恰当的距离，开始缓缓地熏烤。
艾草被点燃后独特的、略带呛味又透着清苦的香气，很快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盖过了原本沉闷的病气。
奶奶起初有些紧张，身体绷着，但随着那温和持久的温热感丝丝渗入皮肤，深入关节，那针扎似的锐痛似乎真的被这股暖流缓缓驱散，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
她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嗯…暖和…是挺舒服…”
肖母和肖小芸屏息看着，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南楠全神贯注，小心地控制着距离和时间，在一个穴位熏烤片刻后，又换到另一个穴位。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也顾不上擦。
大约过了两刻钟，一根艾炷燃尽。南楠轻声问：“奶奶，感觉怎么样？”
奶奶活动了一下膝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哎？真奇了…好像…好像松快了不少，没那么针扎似的疼了…”
虽然离痊愈还远，但疼痛的明显缓解是实实在在的。
肖母看到婆婆脸色好转，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看向南楠的眼神里，惊讶和疑虑稍稍退去，多了一丝复杂的探究。
肖小芸撇撇嘴，没再说什么风凉话，但眼神里的不以为然依旧明显。
而肖凯，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站在门口，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南楠每一个细致而专注的动作，仿佛在审视，又像是在…学习。
南楠悄悄松了口气，心底涌起一丝微弱的、却真实无比的喜悦。这不仅是成功的喜悦，更是…被允许尝试、并最终取得一点点成效的认可。
然而，她并不知道，艾草燃烧的独特气味飘出了小院，也引来了邻里的好奇和议论。
“肖家院里啥味儿？咋跟点香似的？”
“听说他家新媳妇又折腾了，弄什么艾草给肖奶奶烤腿呢！”
“艾草？那玩意儿能治病？别是瞎搞吧…”
“啧啧，这新媳妇，花样真多…”
“肖家新媳妇瞎折腾土方子”的名声，伴随着这艾草的味道，悄然在村里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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