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牙几乎是用一种逃离火坑的姿态，将林辰和莎莉引进了所谓的管理处——一间紧邻门厅、积满灰尘的小房间。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个被遗忘的储藏室，角落里堆着破损的烛台和泛黄的地毯，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一张巨大的、雕花繁复的黑木书桌，桌面上却空无一物，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稍等！稍等！”血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虚弱，他踉跄着跑到墙边一个同样覆盖着灰尘的镶铜壁柜前，颤抖着摸出一把古老的钥匙，费了好大劲才打开柜门。
柜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摞摞堆得乱七八糟的、用某种皮质订成的册子。他几乎是粗暴地从中抽出最厚的那一本，又胡乱翻找着，抓出好几卷用细绳系住的卷轴，一股脑地全都抱了过来，重重地放在书桌上，激起一片尘埃。
“这……这就是全部了！”血牙指着那本厚册子，气喘吁吁，仿佛刚才那番动作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住户名录！从……从一百多年前到现在的！活着的，死了没走的，失踪的……大概都在上面了！”
他又指向那些卷轴，手指都在发抖：“这些……这些是投诉记录！隔壁投诉我们的，我们内部互相投诉的……最多的就是投诉那个嚎叫女妖的！天天都有！我都不敢看！”
林辰和莎莉对视一眼，莎莉抱着剪刀，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那意思很明显：看，我说什么来着？
林辰深吸一口气，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翻开了那本厚重的皮质名册。纸张泛黄发脆，字迹五花八门，有些是用墨水书写，有些则像是用血液甚至更诡异的液体记录，许多己经模糊不清。
他勉强能辨认出一些信息：
* 301住户：霍克（无头骑士）。状态：居住中。备注：极度焦虑，情绪不稳定。频繁因寻找失窃头颅而破坏公物（楼梯扶手修复三次，墙面破损五处）。夜间巡逻脚步声过重，投诉频繁。租金拖欠：74个月。
* 207住户：艾拉（镜妖）。状态：居住中。备注：拒绝沟通，自闭。疑似本体镜子受损。其所在区域镜面异常活跃，多名住户报告“被窥视”。租金拖欠：68个月。
* 顶楼阁楼：无名氏（嚎叫女妖）。状态：居住中。备注：每日凌晨准时开始嚎叫，持续时间不定。精神污染极强，导致邻近楼层多户搬离或精神失常。无法沟通。租金记录：无（从未缴纳）。
* 地下室阴影池：暗影潜伏者（未登记名称）。状态：居住中。备注：偷窃其他住户影子，导致受害者存在感减弱，时常迷路。无法捕捉，无法沟通。租金记录：无。
* 还有其他诸如“总在下水道唱歌的水鬼”、“喜欢在墙上涂鸦抽象血迹的画家幽灵”、“总在别人锅里扔不明真菌的蘑菇人”等等……
每看一行，林辰的眼角就抽搐一下。这哪里是住户名录，这分明是一本《深渊怪物麻烦大全》！
他放下名册，又拿起一卷投诉记录展开。上面的字迹更加潦草疯狂：
“307投诉301： 半夜脑袋又跑了！咚咚咚敲我家门问我看见没！神经病啊！谁要看他那颗臭头！”
“全体低层住户联名投诉顶楼： 能不能让那个疯婆子闭嘴？！再嚎下去我们集体变异了！”
“501投诉全楼： 我的影子又丢了！谁偷了？！没有影子我怎么出门见人？！赔钱！”
“房东备注： 无力处理，搁置。”
林辰默默卷起卷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终于明白血牙为什么宁愿放弃大部分租金也要甩锅了。这栋楼就是一个即将爆炸的压力锅，而锅盖早就被崩飞了。
血牙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林辰的脸色，见他面色凝重，连忙补充道：“还……还有更糟的！这栋楼的‘核心熔炉’年久失修，提供的能量越来越弱，很多基础结界都快失效了！维修需要大量怨念结晶和特殊材料，我……我实在负担不起了……”
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林辰：“先生，您看……您还需要考虑吗？只要您答应接手，我可以立刻签订契约！租金分成好商量！我只求……只求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偶尔能……能补充点像样的补给……”他说着，又虚弱地咳嗽起来。
莎莉用剪刀柄轻轻碰了碰林辰，低声道：“烂摊子中的烂摊子。不过，要是能搞定，这地方倒是个不错的据点。”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名册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和备注，最终停留在了“207：艾拉（镜妖）”那一行。
拒绝沟通，自闭，被窥视……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的脑海。或许，他不需要一个个去攻克这些难题。或许，有一个住户，能成为他了解这栋楼所有秘密的钥匙。
他抬起头，看向虚弱不堪的血牙，缓缓开口。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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