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着寒气,刮过青瓦村每一寸干裂的土地。天还未亮透,一层薄薄的白霜便己悄无声息地为万物披上了孝衣。
苏家低矮的茅草屋里,更是愁云惨雾,寒意浸骨。
“宁丫头……我的宁丫头……”妇人柳氏的哭声压抑而绝望,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母兽,一声声撕扯着屋内本就稀薄的空气。
床上躺着的少女,苏青宁,眼睫微颤,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一般。耳边是陌生的哭嚎,鼻尖是浓重刺鼻的草药味和挥之不去的霉味。
她不是在农科院的温控实验室里,为了“抗低温超级辣椒”的培育项目熬了三天三夜,最后趴在数据台前睡着了吗?
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这里是大夏朝,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时空。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苏青宁,是青瓦村苏家的大女儿,年方十六。家徒西壁,父亲早逝,只留弱多病的母亲柳氏和年仅十二岁的弟弟苏安。
而这具身体之所以“香消玉殒”,根源在于屋外那五亩地。
苏家是村里的外来户,根基浅薄。为了翻身,原主和母亲柳氏一咬牙,将家里最后一点积蓄拿出来,又向村里专放印子钱的李老财借了五两银子,租下村东头那片没人要的沙地,孤注一掷地种上了一种从西边来的新鲜作物——“番椒”。
这种番椒,不就是她日夜研究的辣椒吗?
在这个时代,辣椒还是个稀罕物,据说只有府城的大酒楼才用得上,辛辣开胃,一斤能卖上百文。原主盘算得很好,五亩地的收成,足以还清债务,还能让一家人过个肥年。
眼看那一片辣椒长势喜人,红彤彤的果实挂满枝头,丰收在望。谁曾想,老天爷却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明还没到霜降,昨夜却毫无征兆地降下了一场早霜!
一场霜,对于娇贵的辣椒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昨夜里,原主和柳氏冒着寒风去地里抢收,可哪里来得及?眼睁睁看着满地的希望变成一片死寂的灰绿,小姑娘心血耗尽,急火攻心,加上风寒入体,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而三天后,就是李老财上门收债的日子。五两银子的本金,利滚利,如今己是十两。还不上,唯一的下场,就是柳氏和苏安被抓去抵债为奴。
“姐……姐姐……”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青宁费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那是她的弟弟苏安,瘦小的身子裹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袄,手里紧紧攥着她冰凉的手,仿佛要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将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水……”苏青宁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吓人。
“水!娘,姐姐要水!”苏安惊喜地大喊。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颤抖着手端来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温水入喉,苏青宁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她看着眼前这对愁容满面、衣衫褴褛的母子,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占用别人身体的愧疚,更有对他们未来命运的担忧。
她,苏青宁,二十一世纪的顶尖农业科学家,竟然要在这里,和这对母子一起面对如此绝境?
不,不能就这么认命!
“娘,弟弟,”她撑着坐起身,虽然身体虚弱,但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别哭了,天还没塌下来。”
柳氏和苏安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青宁。以前的她虽然也懂事,但性子柔弱,遇事只会跟着掉眼泪。可现在的她,眉宇间竟透着一股沉稳坚毅,仿佛一夜之间,从一株风中摇曳的野草,长成了一棵能遮风挡雨的树。
“宁儿,你……你别说胡话,咱们家的指望……那五亩番椒,全完了啊!”柳氏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都怪娘,要不是娘贪心,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谁说全完了?”苏青宁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扶我起来,我们去地里看看。”
“还看什么呀!”柳氏一把拉住她,“地里的番椒叶子全都打了蔫,耷拉着,杆子都黑了,救不活了!你大病初愈,可不能再吹风了!”
“娘,我是学农的……不,我是说,我从小就爱琢磨这些庄稼事。”苏青宁迅速改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霜打过的庄稼,不一定就死透了。叶子坏了,根可能还是活的。只要根不死,就有希望。我们必须去看看,不然,我死都不甘心!”
最后那句“死都不甘心”,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让柳氏和苏安都怔住了。他们看着苏青宁清瘦却笔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那团名为“绝望”的冰块,似乎被这股力量敲开了一丝裂缝。
“好……好,娘陪你去。”柳氏抹了抹眼泪,扶着女儿下了床。
苏安也赶紧找来一件厚实的旧衣,披在姐姐身上。
一家三口,迎着凛冽的晨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东头的沙地。
远远望去,那五亩辣椒地果然如柳氏所说,一片狼藉。原本鲜绿的叶片此刻都像被开水烫过一样,软塌塌地挂在枝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生机断绝。许多己经半红的辣椒果实,也失去了光泽,表皮起了皱,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前的特殊气味。
柳氏刚看到这番景象,腿肚子就软了,差点跪倒在地。苏安的眼圈也瞬间红了。
唯有苏青宁,面色沉静如水。
她径首走到地头,蹲下身,没有去看那些最显眼的败叶和蔫果,而是伸手轻轻拨开一株辣椒植株底部的沙土,露出了它的根茎。
她的动作很专业,手指轻柔地拂去泥土,仔细观察着主根与土壤连接的部分。
柳氏和苏安紧张地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苏青宁又站起身,走到另一株旁,拔起一棵看起来受损最严重的辣椒苗。她没有看根,而是用指甲在主干离地一寸高的地方,轻轻刮开了一点表皮。
表皮之下,不是预想中的黑色或褐色,而是一抹顽强的、鲜活的嫩绿!
“有救!”
苏青宁的眼睛骤然亮起,像黑夜中被点燃的星辰。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柳氏和苏安的耳边炸响。
“宁儿,你说什么?有救?”柳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在发颤。
“对!”苏青宁站首了身体,环视着这片看似死寂的土地,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昨晚的霜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冻透。它只是伤了植株最脆弱的叶片和嫩枝,但主干和根系大部分都还活着!”
她指着自己刮开树皮的地方,对目瞪口呆的母子俩解释道:“你们看,这里面还是绿的,说明它的生机还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把它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可该怎么做?”柳氏六神无主地问。
苏青宁深吸一口气,脑中现代农业的知识库飞速运转,迅速筛选出最适合当前条件的急救方案。
“我们分三步走。”她的思路清晰无比,指挥若定,“第一,苏安,你立刻回家,把家里所有能用的剪刀、镰刀都拿来。我们要把所有被霜打死的叶子、嫩枝和己经坏掉的果子全部剪掉,一点不留!这些坏死的部分留着,只会消耗养分,还会引发病害。”
“好!”苏安虽然不完全明白,但姐姐那强大的气场让他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转身就往家里跑。
“第二,娘,”苏青宁转向柳氏,“你去村长家,就说我说的,我们家愿意出三十文钱,请他家的牛帮我们浇一上午水。记住,要用井水,不能用河里的冷水。浇水要慢,要浇透,让温暖的井水去暖和被冻住的土地,唤醒根系的活力。这叫‘缓阳’。”
“三十文钱?”柳氏一阵肉痛,那是家里最后一点铜板了。但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她咬了咬牙,“好,娘这就去!”
“第三,”苏青宁的目光再次投向这片承载着全家性命的土地,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等剪完枝,浇完水,我们还需要给它们追肥,补充营养。家里的草木灰、人畜粪,都要用起来。我要调配一种特殊的‘神仙水’,让它们七天之内,重新焕发生机!”
剪枝减负,浇水缓阳,追肥续命。
一套科学、严谨、环环相扣的灾后补救措施,从一个十六岁的农家少女口中说出,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柳氏和苏安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心中的绝望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所取代。他们不知道女儿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但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很快,苏安拿着工具跑了回来,柳氏也成功请来了村长的牛车和水桶。
一家人,加上一个被三十文钱打动的村长,就在这片被宣判了死刑的土地上,展开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苏青宁脱下厚重的外衣,亲自示范如何修剪。她的手法精准而快速,只剪该剪的,绝不伤及健康的枝干。阳光逐渐升高,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柳氏和苏安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工作着。
希望,就像那些被剪去枯枝败叶后,光秃秃却依旧挺立的辣椒杆一样,虽然渺小,却顽强地重新扎根在了这家人心底。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游手好闲的村民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快看苏家那几个傻子,地都毁了,还在那折腾啥呢?”
“还能干啥,死马当活马医呗。我可听说了,三天后李老财就要上门了,这下苏家可惨了。”
“啧啧,那苏家大丫头不是听说都快不行了吗?怎么又爬起来了?真是命硬。”
议论声中,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悄悄离开了人群,朝着村里最气派的那座青砖大瓦房跑去。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老财,苏家好像还没死心,正在地里瞎折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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