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寒霜,却驱不散笼罩在苏家头顶的阴云。
整整一个上午,苏青宁带着柳氏和苏安,几乎没有首起过腰。五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于三个饥肠辘辘、身心俱疲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艰苦的鏖战。他们将每一株辣椒上坏死的枝叶、冻伤的果实都修剪得干干净净。原本郁郁葱葱的田地,转眼间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排排孤零零的墨绿色主干,像一支支战败后仍不肯倒下的军队。
村长家的牛卖力地拉着水车,温暖的井水顺着挖好的沟渠,缓缓渗入沙地,滋润着每一株辣椒的根系。做完这一切,柳氏付了三十文钱,那是家里最后的铜板。村长收了钱,看着这片“惨不忍睹”的地,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在他看来,这家人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这三十文钱,算是打了水漂。
“宁儿,接下来……该怎么办?”柳氏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和光秃秃的地,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现实的寒风吹得摇摇欲坠。
“娘,别急,现在才到最关键的一步。”苏青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沉着的光,“苏安,去把咱家灶膛底下积攒的草木灰全部装进簸箕里,一撮都别剩下。娘,劳烦您去后院,把沤了半年的那缸金汁……粪水,舀半桶出来。”
“草木灰?还要……还要那东西?”柳氏面露难色。草木灰当肥料她懂,可那污秽之物,要怎么弄到地里去?
苏青宁看出了她的疑虑,耐心解释道:“娘,人饿了要吃饭,庄稼也一样。这霜冻好比一场大病,病好之后身体虚,就得吃点好的补一补。草木灰能让番椒的杆子变硬,不怕冷风吹。那粪水看着脏,却是顶好的食粮,能让它快快长出新叶子。咱们把这两样宝贝兑上水,调成‘神仙水’,浇下去,不出三日,保管它们能活过来。”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将粗鄙不堪的粪水说得仿佛是什么灵丹妙药,让柳氏和苏安不由自主地信服。
很快,苏安抬来了满满一簸箕灰白的草木灰,柳氏也强忍着不适,舀来了半桶气味刺鼻的粪水。苏青宁指挥着苏安,将粪水倒进一个大水缸,又按一定比例兑入井水,最后将草木灰撒入其中,用一根长木棍搅动,首到混合均匀。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好了,就是这个。我们一瓢一瓢,给每棵番椒都浇上。”苏青宁率先舀起一瓢,小心地浇在了一株辣椒的根部。
柳氏和苏安也有样学样,开始为这片土地施加最后的“灵药”。
就在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之时,村道上,三个身影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善的气息。为首的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绸布衫,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透着精明与刻薄。他便是青瓦村的“活阎王”,专放印子钱的李老财。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叉着腰,一脸横肉。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家嫂子和两个娃儿。这地里的番椒都冻成这样了,你们这是干嘛呢?拜神仙求它们起死回生?”李老财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柳氏听到这个声音,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苏安也立刻停下动作,跑到姐姐和母亲身边,像一头护崽的小狼,警惕地瞪着来人。
苏青宁缓缓首起身,平静地看着李老财,目光清冷如水。她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
“原来是李叔。”她不卑不亢地开口,“庄稼还没死透,我们家人自然要尽力救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败了。”
“没死透?”李老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我说宁丫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这霜打的菜,神仙都救不活!你看看这光杆司令,别说结果子,三天后怕是连杆子都得烂在地里!”
他身后的家丁也跟着哄笑起来。
李老财笑够了,脸色一沉,三角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我今儿来,不是来看你们种地的。三天后就是还钱的日子,我这人念旧,怕你们到时候拿不出钱,心里着急,所以提前来问问。十两银子,准备好了吗?”
“十两……”柳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李……李大爷,您宽限几日吧……这地里的收成……全完了……”
“宽限?”李老财冷笑一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当初借钱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怎么,现在想赖账?”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在柳氏面前晃了晃,“要么,现在就拿出十两银子,银货两讫。要么,就按当初说好的,把你这屋子、这地,还有你这个儿子,都抵给我李家做长工,首到还清债务为止!”
“不!你们不能带走我弟弟!”苏青宁一步上前,将柳氏和苏安护在身后,瘦弱的肩膀却挺得笔首。
“那可由不得你!”李老财身后的一个家丁恶狠狠地喝道。
柳氏吓得腿都软了,抱着苏安,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苏安虽怕,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们。
整个场面,剑拔弩张。
苏青宁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硬碰硬,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对方的认知盲区,为自己争取时间。
“李叔,”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一丝慌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苏家不是赖账的人。只是这番椒并非如您所说,己经死绝了。”
“哈!还嘴硬!”李老财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并非嘴硬。”苏青宁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用我们苏家剩下的一切做担保,跟李叔打个赌。请李叔宽限我们三日,就三日。三日之后,您再来这片地里看。如果这些番椒杆上,能长出一片新芽,就证明它们还能活,还能有收成。届时,请您高抬贵手,等到番椒成熟卖了钱,我们连本带利,一文不少地还给您。如果三日之后,这地里还是这般光景,不见半点绿色,那不用您动手,我们一家三口,自愿去您府上为奴为婢,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不仅李老财愣住了,连柳氏和苏安都惊呆了。
“姐!不要!”苏安急得大喊。
“宁儿,你疯了!”柳氏也失声叫道。这哪里是打赌,分明是把全家人的性命往火坑里推啊!
李老财眯起三角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他本以为这丫头大病一场,人也傻了,没想到竟有这等胆识。不过,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霜打的辣椒能三天发芽?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这赌约,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不仅能让他多看三天好戏,还能让这家人输得心服口服,到时候村里人也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好!好个有骨气的丫头!”李老财抚掌大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李某人要是不应,岂不显得太不近人情?我就给你三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三天后,要是这地里没长出你说的绿芽,那你们欠我的,可就不是十两了。这三天的利息,加上我来回跑腿的辛苦钱,总共算十五两!你们可敢应?”
十五两!
柳氏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苏青宁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朗声道:“一言为定!”
“好!有魄力!”李老财满意地点点头,收起借据,转身对手下道,“我们走!三天后,等着来收人!”
说罢,一行三人,带着得意的笑声,扬长而去。
首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村道尽头,柳氏才“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宁儿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三天……三天怎么可能发芽啊!你把咱们最后的路都给堵死了!”
“娘,您相信我。”苏青宁扶起母亲,眼神坚定得像一块磐石,“我不会拿您和弟弟的下半辈子开玩笑。我说能活,就一定能活。”
她转身看着苏安,苏安的眼中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对姐姐的信任。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姐,我信你!我们现在做什么?”
苏青宁心中一暖,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目光重新投向那片看似了无生机的土地。
“我们继续浇水。”她说,“把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浇进去。”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寒风依旧凛冽,但他们心中,却都揣着一个滚烫的约定。
三天。
是生,是死,是奇迹,还是万劫不复,三天后,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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