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角落里的那几只芦花鸡,是这个家除了房子和地之外,最值钱的家当了。它们是去年开春时,柳氏用省下来的鸡蛋跟邻村换的小鸡仔,由苏安一手喂大。每日里,苏安都会去田间地头挖蚯蚓、找菜叶,把鸡喂得油光水滑,就盼着它们多下几个蛋,好给体弱的母亲和姐姐补补身子。
此刻,苏青宁的目光落在鸡身上,苏安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姐……”他小声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苏青宁看出了弟弟的心思,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安儿,舍不得吗?”
苏安低下头,没说话,但紧抿的嘴唇己经说明了一切。这几只鸡,于他而言,不只是家禽,更像是他亲手养大的伙伴。
柳氏也叹了口气:“宁儿,这鸡是留着下蛋的,卖了……可惜了。”
“娘,弟弟,”苏青宁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现在是空着手,什么都做不了。不下蛋的母鸡,终究变不成银子。我们必须用它们,去换回我们的第一笔‘本钱’。”
“本钱”这个词,对于柳氏和苏安来说,同样新鲜。
苏青宁继续说:“做生意,就像种地一样。得先有种子,才能有收成。这几只鸡,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种子。我们把它卖掉,换来的钱,可以买油、买盐、买瓶罐,甚至可以买更多的豆子和番椒。等我们的酱做出来了,卖了钱,一只鸡的钱,就能变成十只鸡,甚至一百只鸡的钱。到时候,别说芦花鸡,你想养什么鸡,姐姐都给你买回来。”
她用最朴素的比喻,解释了最基础的资本运作原理。一个充满诱惑的未来,被她清晰地描绘在弟弟和母亲面前。
苏安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光。他虽然还不太懂什么叫“资本”,但他听懂了“一只鸡变成一百只鸡”。他看了一眼咯咯哒叫着的芦花鸡,又看了一眼充满信心的姐姐,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我听你的!卖!”
柳氏见两个孩子都想通了,也不再多言。她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
说干就干。
苏青宁让苏安去鸡笼里挑两只最肥的公鸡出来。公鸡不下蛋,卖了也不那么心疼。苏安动作麻利地抓了两只,用草绳捆了鸡脚。
“娘,安儿,你们在家把剩下的番椒干拿出来,用小石磨试试看能不能磨成粉。我去一趟镇上,快去快回。”苏青宁接过鸡,对他们说道。
“你一个人去?”柳氏不放心地问,“镇上离咱们村有十里路呢,你身子刚好……”
“娘,我没事。”苏青宁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脚,“整天闷在家里,骨头都要生锈了。我去镇上探探路,看看油盐铺子、杂货店都在哪,顺便了解一下行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她嘴里总是能冒出一些柳氏听不懂、但觉得很有道理的词。见她坚持,柳氏只好嘱咐道:“那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苏青宁点点头,提着两只分量不轻的公鸡,走出了院门。
从青瓦村到清河镇,是一条蜿蜒的黄土路。苏青宁的身体底子还很虚,走了没多久,就有些气喘。但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走出那个小小的村庄,去接触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沿途的风景,是纯粹的田园风光。炊烟袅袅的村落,辛勤耕作的农人,还有远处连绵的青山。一切都新鲜而真实。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座颇具规模的镇子出现在眼前。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虽然比不上现代城市的繁华,却也充满了热闹的烟火气。
苏青宁没有急着去卖鸡,而是先在镇上逛了起来。她仔细观察着每家店铺的招牌,将米行、油坊、杂货铺、陶罐店的位置一一记在心里。她还特意走到镇上最大的酒楼“迎仙楼”门口,看到门口挂着的菜牌上,果然有一道“泡椒鱼头”,价格不菲。
摸清了大概情况,她才提着鸡,走向了镇子东头的集市。
集市上人声鼎沸,卖什么的都有。苏青宁找了个空地,把鸡放在地上。两只公鸡羽毛鲜亮,精神抖擞,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小姑娘,这鸡怎么卖?”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问道。
苏青宁来之前就盘算过。一只普通的成年公鸡,市价大约在五十文左右。她这两只养得好,她想卖个好价钱。
“婶子,您看我这两只鸡,都是吃着田里的虫子、菜叶长大的,没喂过一点糠。这鸡肉,保准比别家的香!”她学着集市上小贩的口气,吆喝起来,“一只六十文,两只一起要,一百一十文!”
大婶撇撇嘴:“六十文?你这丫头心也太黑了,人家那边的才卖五十文。”
“婶子,一分钱一分货。”苏青宁不急不恼,笑着解释,“您买鸡,图的不就是个味儿嘛。我这鸡,您买回去炖汤,那汤色保准又黄又亮,香飘半条街。您要是为了省十文钱,买只吃糠的回去,肉又柴又没味,那不是白费了您的好手艺?”
一番话说得大婶一愣一愣的,竟觉得很有道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贵,摇摇头走了。
苏青宁也不气馁,继续等着下一个买主。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厮。他一眼就看中了苏青宁的鸡。
“这鸡,我都要了。”管家开口道,语气带着几分倨傲,“一百文,不能再多了。”
苏青宁看他的穿着打扮,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便笑道:“这位管事大哥,一百一十文,一文都不能少。您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想必买东西也是要挑最好的。我这鸡,绝对对得起这个价。您买回去给您家主子尝尝,主子一高兴,赏您的,可就不止这十文钱了。”
她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既抬高了对方,又点明了利害。
那管家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重新打量了苏青宁一眼,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倒有几分另眼相看。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他从钱袋里数出一百一十文铜钱,递给苏青宁,“行,就冲你这张巧嘴,这鸡我买了。”
小厮上前接过鸡,两人转身离去。
苏青宁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铜钱,心中一阵喜悦。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靠自己的智慧和口才,赚到的第一桶金!
有了钱,她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去油坊,称了十斤最便宜的菜籽油。又去米行,买了五斤盐。然后,她走进了之前看好的一家陶罐店。
她需要大量的、小巧的、带盖子的陶罐,用来装辣椒酱。店里的陶罐大多是大号的,用来腌咸菜的。苏青宁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发现一批巴掌大小的素面小陶罐,似乎是烧坏了的次品,无人问津。
“老板,这些小罐子怎么卖?”她问。
老板是个懒洋洋的中年人,瞥了一眼,道:“那些都是烧坏了的,你要是想要,三文钱一个,拿走。”
苏青宁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外面有些瑕疵,里面是好的,密封性也不错,完全不影响使用。
“老板,我全要了,能不能便宜点?”她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几十个小罐子说。
老板一听,来了精神:“全要?你一个小姑娘家,要这么多罐子干嘛?”
“家里酱菜做多了,拿来送亲戚。”苏青宁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要是全要,算你两文钱一个。”老板报了个价。
苏青宁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这里大概有五十个罐子,两文一个就是一百文。她刚到手一百一十文,买了油盐就所剩无几了。
她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一个法子。
“老板,两文钱还是贵了些。这样吧,我用一个方子,跟您换这些罐子,您看如何?”
“方子?什么方子?”老板来了兴趣。
苏青宁神秘地笑了笑:“一个能让您店里腌菜更好吃、更好卖的方子。”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出门前特意包好的一点点辣椒粉。她倒了一点在老板手心,让他尝尝。
老板将信将疑地用指尖蘸了一点,放进嘴里。瞬间,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让他猛地咳嗽起来,但咳嗽过后,却又有一股奇异的香气萦绕在口中,让人回味无穷。
“这……这是什么?”老板惊奇地问。
“这是我们家独门秘制的‘调味粉’。”苏青宁忽悠道,“您想啊,要是您家的腌菜里,加上一点这个味道,是不是比别家的都好吃?”
老板的眼睛亮了。他是个生意人,立刻就看到了其中的商机。
最终,苏青宁用半包辣椒粉和制作方法的口头承诺,成功地换来了五十个小陶罐,还顺便让老板搭上了一捆打包用的草绳。
回家的路上,苏青宁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她不仅带回了启动资金和必备物资,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镇上之行,她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这个时代,充满了未被发掘的商业机会,而她脑中的知识,就是开启这些宝藏的钥匙。
她回到家时,己是傍晚。
柳氏和苏安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她平安回来,还用一个大背篓背回了那么多东西,两人又惊又喜。
当晚,苏青宁将镇上的见闻和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当听到女儿用一个“方子”就换回了五十个罐子时,柳氏和苏安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姐,你太厉害了!”苏安的眼中,全是星星。
苏青宁笑了笑,她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安儿,”她郑重地对弟弟说,“光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你很聪明,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等我们的酱做出来,我想让你,替我去镇上,把它们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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