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码头区，与白日的喧嚣判若两地。浓雾不知何时悄然弥漫，遮蔽了稀疏的灯火，只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和某些阴暗角落里传来的不明声响，打破了死寂。咸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腐烂木料、劣质酒精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秦沐独自一人，如同幽灵般穿行在迷宫般的棚户和堆积如山的货箱之间。他没有穿显眼的衣物，脉冲手枪藏在顺手的位置，感知提升到极限，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斗篷人的邀约大概率是陷阱，但“方舟”和“收割”的真相诱惑太大，他必须冒这个险。
“锈刃”酒馆是码头区最混乱的场所之一，即使在午夜也隐约传来醉汉的喧哗和女人的尖笑。秦沐绕到酒馆后方，那里是一条堆满垃圾和破败木桶的狭窄暗巷，污水横流，气味刺鼻。
巷子深处，一点微弱的火星明灭不定，映照出一个倚靠在墙壁上的模糊人影，正是白天那个斗篷人。
“你很准时，秦先生。”斗篷人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更加飘忽。
“废话少说。”秦沐停在距离对方五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你知道什么关于‘方舟’和‘收割’的事情？”
斗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破风箱在拉动：“‘方舟’……呵呵，那可不是什么救世方舟，而是‘灯塔会’最大的谎言，一个……捕蝇瓶。”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秦沐的反应，然后继续道：“所谓的‘收割’，也并非天灾，而是一种人为的……筛选机制。每隔一段时间，当世界的‘混乱熵值’积累到一定程度，‘灯塔’便会启动‘方舟’，释放出某种……东西，清理掉过多的‘不稳定因素’，让文明在废墟上重新萌芽，周而复始。”
秦沐心中巨震！如果斗篷人所言非虚，那所谓的末世，所谓的灾难循环，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冰冷残酷的真相？一个自诩为文明守护者的组织，实际上却在扮演着定期“修剪”文明的角色？
“证据呢？”秦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证据？”斗篷人嗤笑一声，“你们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吗？那艘引导你们来的船，使用的‘指引之石’，就是启动‘方舟’信标、定位‘收割’区域的钥匙之一！你们被选中，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你们身上有他们需要观察的‘变数’！”
他向前迈了一步，雾气似乎随着他的动作翻涌：“望海堡，就是其中一个观察站。我们这些‘飞蛾’，在‘灯塔’的光芒下挣扎求生，却不知自己只是实验记录上的一个数据点！”
“你们？”秦沐捕捉到了关键词。
“没错，‘我们’。”斗篷人掀开了兜帽的一角，露出半张布满烧伤疤痕和机械改造痕迹的脸，一只电子眼闪烁着红光，“‘断箭’，一个不愿再被‘灯塔’摆布的松散联盟。我们知道很多‘灯塔会’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也在寻找打破这个循环的方法。”
他的电子眼死死盯着秦沐：“你，还有你船上那个……不同寻常的女孩，或许是关键。‘灯塔会’对你们的关注度异乎寻常。加入我们，秦先生，这是打破命运、真正‘自愿’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作为被观察的棋子首至‘收割’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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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沐大脑飞速运转。斗篷人（或者说“断箭”组织）的话，部分印证了指挥官的暗示，也解释了许多疑点。但谁能保证，“断箭”就不是另一个想利用他们的势力？从被一个组织观察，变成被另一个组织利用？
“我如何相信你不是‘灯塔会’派来试探我的？”秦沐反问。
斗篷人似乎早有预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圆盘，扔给秦沐：“这是‘灯塔会’在望海堡的部分监控节点分布图，以及下一次预计的‘活性扫描’时间。你可以验证。另外……”
他压低了声音：“三天后，港口会有一批‘特殊物资’运往内城‘灯塔’前哨站，那是我们的一次行动机会。如果你有兴趣，到时候可以来看看。用你的眼睛，自己判断。”
说完，斗篷人不再多言，身影向后一退，迅速融入了浓雾和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秦沐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枚尚有对方体温的金属圆盘，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斗篷人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灯塔会”的真相令人不寒而栗，而“断箭”的出现，则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albeit 充满风险。
验证？行动？
这确实是一个需要他“自愿”做出的重大抉择。是继续在迷雾中独自摸索，还是选择与一个危险的“反抗者”组织合作？
他收起金属圆盘，转身离开暗巷。浓雾依旧，但前方的路，似乎出现了模糊的分叉。
回到旅店，周平和阿吉都没睡，焦急地等待着。姜可己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个旧台灯。
秦沐没有隐瞒，将暗巷中的对话和获得的信息告诉了周平。
周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所，所以咱们的世界末日，是……是被人故意搞出来的？还定期清理？这他妈比怪物还可怕啊！
“如果‘断箭’说的是真的。”秦沐强调道，“我们需要验证。”
他激活了那个金属圆盘，一道微光投射出望海堡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了十几个红点，旁边还有精确的时间戳。
接下来的两天，秦沐和周平暗中对照地图进行观察。他们震惊地发现，那些红点标注的位置，确实存在着极其隐蔽的监控设备！而在指定的时间，他们也确实捕捉到了一种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扫过全城，如同无形的探针！
斗篷人给出的信息，大概率是真的！
“秦哥……我们怎么办？”验证结果让周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敌人不再是看得见的怪物或海盗，而是一个隐藏在幕后、操控着文明命运的庞然大物。
秦沐看着窗外那座在“灯塔”注视下运转的城市，目光逐渐坚定。
“三天后的行动，我们去看看。”
他做出了“自愿”的抉择。
不是盲目相信“断箭”，而是要亲自去窥探“灯塔”的真面目，为自己和同伴的未来，寻找一丝真正的、不受操控的“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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