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风，带着一股刮骨的凉意。
一碗热汤面下肚，姜月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沿着前人踩出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着。
走出约莫一里地，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的草丛里，似乎躺着一抹不寻常的颜色。
那是一抹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
姜月心头一紧，脚步下意识顿住。
一个人影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这个饿殍遍野的世道，路边有死人再正常不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定了定神，准备绕开。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那人影的胸口，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起伏。
还活着。
这个念头让姜月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前世过劳死的社畜，和此刻饿死边缘的孤女，两种绝望在她心底交织。
她自己才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见死不救，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犹豫再三，姜月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拨开半人高的枯草，一个年轻男子的脸露了出来。
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容清隽，即便此刻双目紧闭，面色青紫，嘴唇干裂如树皮，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风骨。
姜月蹲下身，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
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
不是疫病，只是重度脱水和饥饿。
她松了口气，意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这东西，可比泡面更不能让外人看见。
她拧开瓶盖，扶起那男子的头，将瓶口凑到他干裂的唇边，小心地喂了几口。
清冽的泉水滑入干涸的喉咙。
男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即便在最虚弱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审视的清冷和戒备。
他的目光落在姜月身上，没有半分波澜。
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你……醒了？”姜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男子喉结滚动，发出沙哑的声音：“……薛衍。”
这是他的名字。
“赶考的书生，遭遇劫匪，流落至此。”他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姜月点点头，表示了解。
她也没有多问，只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压缩饼干，递了过去。
薛衍的目光落在那块形态方正、质地紧密的“干粮”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此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接了过来，小口却坚定地咬了下去。
干粮入口，一股纯粹的谷物香气瞬间充斥口腔。
更让他震惊的是，不过小小一块，下肚之后，一股热流竟迅速从胃里升起，快速地补充着他几乎耗尽的体力。
薛衍的眼中，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冰冷。
他看向姜月，没有追问这神奇干粮的来历，反而冷静地开口。
“姑娘可是要去前方寻生路？”
姜月一愣，点了点头。
“此路不通。”薛衍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条理清晰，“我们所在之地，往北是乱军盘踞的山林，往西是无人烟的戈壁。唯有向东南方走，约莫三十里，应有一处官府设置的流民安置点，安河镇。”
他的博学和镇定，完全不像一个落魄的穷书生。
姜月瞬间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个人才。
他所知的，正是她这个外来者最欠缺的！
“我们同行。”姜月当机立断，提出了邀请。
薛衍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结伴而行。
路途上，薛衍展现出的能力让姜月刮目相看。
他能轻易识别出哪些植物的根茎可以果腹，能从风向和土地的程度判断出哪片是危险的沼泽。
有了他的指引，姜月的逃荒之路，竟安稳了许多。
夜幕降临时，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休息。
姜月再次架起了她那个破陶罐。
当她将那块卷曲的面饼丢进滚水，再撕开调料包时，一股霸道绝伦的香气，再次席卷了这片寂静的荒野。
薛衍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看着锅里形态奇特的卷面，闻着那股从未闻过的浓郁肉香，一向沉稳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姜月将煮好的面分了他一半。
薛衍接过，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吃了一口。
面条入口，劲道爽滑，汤汁鲜美浓郁，那复杂的香气在舌尖炸开。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久，他才抬起头，望着姜月，郑重地吐出一句：“此物……只应天上有。”
一夜无话。
第二天，当安河镇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薛衍停下了脚步。
他整了整身上那件破旧但干净的儒衫，对着姜月，郑重地长揖及地。
“姑娘两次救我性命，大恩不言谢。薛某如今身无长物，唯有这百无一用之躯。若姑娘不弃，愿为奴为仆，以报万一。”
他神情严肃，态度古板得可爱。
姜月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连忙摆了摆手。
“别，我可养不起你。”
她看着面前这个清隽的书生，眼里闪着精光。
“我不要你以身相许。”
“到了镇上，帮我找个赚钱的路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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