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露水压进碎星镇的巷口时,石羿正蹲在老槐树下的粥铺前,捧着粗陶碗喝绿豆粥。碗沿沾着半凝固的粥渍,像极了他去年在镇外山崖上见过的崩坏结晶——那种泛着幽蓝荧光的玩意儿,摸一下能麻到手腕子。
“小羿,再添碗?”粥铺的王婆用帕子擦着沾着面的手,围裙上还沾着昨晚给阿狗烤的红薯渣。她的眼角有两道很深的皱纹,像被风刀刻的,每道纹里都藏着碎星镇的日子。石羿抬头,看见她鬓角的白发上沾着颗星屑——是昨夜崩坏风暴扫过来的,落在她发间,像颗没点亮的星子。
“不了王婆,碗底都能照见人了。”他把碗放下,指尖蹭了蹭怀里的碎玉。那是父母留下的,玉身裂了三道缝,缝隙里渗着淡红色的纹路,像干涸的血。三个月前他在旧屋的梁上找到它时,玉身烫得能烙熟鸡蛋,差点把他的手心烧出泡。
风突然变了。
巷口的铜铃原本挂在张木匠的铺门口,用来招徕客人,此刻突然发出尖锐的颤音——不是风吹的,是铜铃本身在震。石羿看见铜铃的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纹,接着“啪”的一声炸成粉屑,粉末飘在空中,像撒了把生锈的金粉。
“崩坏能量波动。”
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松烟和冰雪的味道。石羿转身,看见巷口站着个穿灰布长袍的老人。长袍的袖口和下摆沾着星尘,像刚从星空中走下来——不是那种普通的灰尘,是泛着银白荧光的星屑,落在地上会慢慢渗进泥土里,留下淡蓝色的痕迹。老人的腰间挂着个青铜司南,司南的指针正对着石羿怀里的碎玉,转得飞快;手里的拂尘是用冰晶编的,梢头垂着几缕冰丝,碰到空气会凝结成细小的冰珠,落在地上“滴答”响。
“墨老?”王婆突然变了脸色,手里的帕子攥得发白,“不周学院的巡天使?”
老人点点头,目光落在石羿怀里的碎玉上。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冰水里的星子,能照见人心里的褶皱:“你叫石羿?”
石羿站起来,后背的汗衫贴在身上,凉丝丝的。他摸着怀里的碎玉,听见玉身发出细微的嗡鸣:“是。”
“你手里的玉,是你父母的?”墨老往前走了一步,拂尘的冰丝扫过石羿的手背,像片落在皮肤上的雪,“它染了崩坏源的气息——三年前,你父母带着它去了不周山方向,再也没回来。”
石羿的喉咙发紧。三年前的雨夜,父母把他塞进王婆的柴房,说“等我们回来”,然后披着雨布冲进了黑暗里。后来镇子里来了崩坏兽,踩碎了他家的屋顶,房梁砸在灶台上,把妈妈蒸的糖包子压成了黑炭。他蹲在废墟里捡了三天,只找到这块裂成三瓣的碎玉。
“我知道你想找他们。”墨老从袖筒里掏出个青铜罗盘,递到石羿面前,“这是八极罗盘。”
石羿接过罗盘。青铜胎的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八颗主星用赤金填了,在清晨的光里泛着暖光;指针是用补天石的碎屑做的,半透明的红色,像凝固的血,此刻正对着墨老的方向,微微颤动。罗盘的边缘刻着一行小字,是用鸟虫书体写的“八极定乾坤,一星指源流”,摸上去有凸起的纹路,硌得指尖发痒。
“它能指引崩坏源的位置,也能带你找到不周学院。”墨老的手指敲了敲罗盘的背面,那里刻着个小小的不周山图案,山体上缠着金色的锁链,“罗盘的指针是活的——当你靠近崩坏源,它会发出蜂鸣;当你朝着学院走,它会转成青蓝色。”
接着,他又掏出块墨玉令牌。令牌有巴掌大,刻着不周山的轮廓,山顶的天柱用银线嵌了,边缘缠着一圈细银线,拧成个“巡”字。墨玉的质地很润,像浸在茶里的老玉,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丝暖意:“这是巡天使的令牌。带着它,沿途的崩坏哨卡会放你过去,学院的门也会为你打开。”
石羿摸着令牌上的不周山纹路,突然想起父母卧室里的旧画。那幅画是用粗麻纸画的,画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顶插着根金色的柱子,柱子上缠着红色的锁链。妈妈说,那是不周山,是补天者的圣地。
“学院里有你父母的消息。”墨老的声音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还有,关于你手里碎玉的真相。”
石羿的手指发抖。他抬头望着巷口的老槐树,树洞里塞着阿狗的玩具——那是个用布裹着棉花做的兔子,耳朵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阿狗是去年冬天他从崩坏兽嘴里救下来的,现在正蹲在树底下,盯着墨老的拂尘看,尾巴夹在腿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我要和他们告别。”石羿说。
墨老点点头,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拂尘搭在臂弯里。他的长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青布裤子,裤脚用麻绳扎着,沾着点草屑——像个走了很远路的老书生。
石羿先去了王婆的粥铺。王婆正在擦柜台,看见他过来,从抽屉里掏出个陶罐子。罐子是用粗陶做的,口上封着蜡,蜡上盖着张红纸,作者“学子小熊”推荐阅读《补天纪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写着“石羿的腌菜”:“这是我昨天腌的萝卜条,放了花椒和辣椒,你到了学院,就着粥喝,别亏着肚子。”她的手在罐口摸了摸,蜡印子压得很实,“蜡是用蜂蜡熬的,能放三个月。”
石羿接过罐子,指尖碰到王婆的手——她的手很糙,像老树皮,指腹上有个茧子,是常年揉面磨出来的。他想起小时候,王婆抱着他在粥铺里烤火,把他的手塞进自己的怀里,说“小羿的手像块冰,得捂捂”。
然后他去了隔壁的阿狗家。阿狗正蹲在门槛上啃骨头,看见他过来,尾巴摇得像个小扇子。它叼着个木剑跑过来,剑鞘是用桑树皮做的,裂了道缝,刃口是用废铁磨的,虽然钝,但磨得发亮。石羿蹲下来,摸着木剑的剑柄——那是他去年用槐木做的,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图,现在剑柄上沾着阿狗的口水,凉丝丝的。
“给我的?”石羿问。
阿狗“汪”了一声,把木剑放在他脚边,然后用脑袋蹭他的手背。它的耳朵上有个疤,是去年被崩坏兽抓的,现在结了痂,像片褐色的鳞片。
最后他回了旧屋。旧屋的门楣上还挂着去年春节贴的春联,纸己经黄了,风吹过来,纸屑飘得漫天都是。他推开门,屋里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灶台上还摆着妈妈的陶碗,碗里落了层灰,碗底还粘着点没洗干净的粥渍。他摸了摸灶台上的裂痕,那是崩坏兽的爪子抓的,裂痕里渗着点幽蓝的地衣——是崩坏能量滋养的玩意儿,摸一下会麻到指尖。
门楣上,他用木炭画的星图还在。那是他小时候学的,妈妈说“星图是补天者的眼睛”,他就搬着凳子爬上去,用木炭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八极星图。现在风一吹,木炭粉飘起来,落在他手里的罗盘上,沾在青铜胎的纹路里,像撒了把黑雪。
石羿把木剑插在腰带里,把腌菜罐塞进布包,把碎玉挂在脖子上——玉身贴着胸口,凉丝丝的,像妈妈的手。他转身走出旧屋,门“吱呀”一声关上,风卷着纸屑飘进屋里,落在灶台上的陶碗里。
墨老还站在老槐树下。他的司南指针己经转向了西方,那里的云层泛着紫色,像块浸在血里的布——是崩坏风暴要来了。
“该走了。”墨老说。
石羿攥紧手里的罗盘。指针突然转了方向,指向西方,发出细微的蜂鸣。他抬头望着西方的天空,云层里有紫色的闪电,像崩坏兽的爪子,撕裂了天空。
“我走了。”他对着巷口的粥铺喊了一嗓子。
王婆从铺子里探出头,手里举着块红糖饼:“路上慢着点!”
阿狗叼着木剑的剑鞘,追了过来,首到镇口的老石磨前才停下。它蹲在石磨上,对着石羿的背影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石羿摸了摸腰间的令牌,墨玉的温度透过布衫传过来,像王婆的手。他望着碎星镇的屋顶——那些用茅草和瓦片盖的屋顶,飘着炊烟,像片灰色的云。风里传来粥香、腌菜的咸味儿,还有王婆喊他的声音,像根线,系在他的心上。
墨老的拂尘突然动了一下,冰丝指向西方:“崩坏风暴要来了,我们得快点。”
石羿转身,跟着墨老往镇外走。他的布包撞在腿上,陶罐子发出“叮叮”的响声。罗盘的蜂鸣越来越响,指针转得更快,指向不周山的方向。
镇外的路上,长着些狗尾巴草,草尖上沾着星屑。石羿蹲下来,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塞进布包的缝隙里。他想起小时候,妈妈带着他在镇外的草地上放风筝,风筝是用旧布做的,画着星图,风一吹,风筝就像颗会飞的星星。
“不周山很远吗?”他问墨老。
墨老望着西方的天空,云层里的紫色闪电越来越亮:“不远——只要你跟着罗盘走,就能到。”
石羿摸着罗盘上的八极星图,指尖碰到赤金的星子,暖融融的。他想起父母的脸,想起妈妈煮的糖包子,想起爸爸教他认星图的样子。罗盘的指针突然发出清响,像泉水落在石头上,指向西方的云层里——那里有不周山的轮廓,青灰色的山体,顶端插着根金色的天柱,天柱上缠着红色的锁链。
风卷着星屑吹过来,落在石羿的发间。他攥紧罗盘,跟着墨老的脚步,一步步走向西方。碎星镇的炊烟在他身后越来越淡,首到变成一片灰色的云,消失在视野里。
罗盘的蜂鸣越来越响,指针的赤红色越来越亮。石羿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有他父母的消息,有碎玉的真相,还有——补天者的使命。
他摸着怀里的碎玉,听见玉身发出和罗盘一样的嗡鸣。风里传来墨老的声音,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等你到了学院,就会明白,有些事,不是巧合。”
石羿抬头望着西方的天空。云层里的紫色闪电越来越亮,像崩坏兽的眼睛。他攥紧罗盘,脚步越来越快,跟着指针的方向,走向不周山,走向真相,走向——属于他的补天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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