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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世界是个巨大的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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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在地板上蜷缩了不知道多久,首到西肢僵硬,血液不畅带来的刺痛感才让她稍微回过神。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冰冷斑斓的光带。室内一片昏暗,只有手机屏幕偶尔因为新消息亮起,又迅速暗下去,像一只窥探的、不安的眼睛。

那些喧嚣的心声,似乎随着她极度的疲惫和崩溃后的麻木,暂时沉寂了下去。

但苏茜知道,它们没有消失。它们只是潜伏着,像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准备再次扑上来撕咬她的神经。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

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由可见的言行、逻辑和社交规则构建的世界。

它变成了一幅巨大的、布满马赛克的镶嵌画。每个人表面上都展现着光滑、完整、符合预期的图案——精英总裁、毒舌影帝、友善同事、陌生路人……

可她却被强行赋予了看穿那些马赛克底下,原始、混乱、未经修饰的底稿的能力。

林砚舟的冰冷严肃底下,是恨不得把她按在桌上亲哭的躁动。

江澈的傲慢刻薄底下,是想着如何撕碎她衣服把她怼在镜墙上的恶劣。

甚至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搭讪男人,脑子里想的也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这些真实,肮脏的,炽热的,羞耻的,与她所见所闻截然相反的真实,像黏稠的沥青,无声地从那些光滑的表象裂缝里渗出来,只有她能看见,能听见,能闻到。

她被隔绝了。

隔绝在所有人的“外面”。

像一个手持特殊解码器的幽灵,游荡在人群里,被迫观看一场盛大又无声的、每个人都在上演内心小剧场的畸形秀。

孤独感从未如此尖锐。

她甚至开始怀念昨天之前那个“正常”的世界。哪怕被甲方刁难,被老板骂,至少那是清晰的、可以理解的、存在于同一维度上的痛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抛入一个无人理解的、充满噪音和恐怖真相的异度空间。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周姐发来的微信。

【茜茜!回个话啊!急死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澈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没事吧?】

字里行间透着真实的关切和焦虑。

苏茜看着那条消息,鼻子一酸。

她多想告诉周姐,告诉她一切。告诉她林砚舟脑子里在想什么,告诉她是如何被江澈那些心声逼到当众失态……

可她不能。

任何一个字,都会让她立刻被贴上“疯子”的标签。

她颤抖着手指,敲下回复。

【没事,周姐。就是突然有点低血糖,头晕得厉害,先回来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发送。

谎言。又一个谎言。用来粉饰这疯狂现实的、苍白无力的谎言。

几乎是她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周姐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身体要紧!明天给你带好吃的补补!赶紧休息!】

看,正常的、充满善意的世界,还在按照它的轨道运行。只要她不说出那个可怕的秘密,她就可以假装还属于那里。

可她知道,回不去了。

那个解码器,一旦启动,就无法关闭。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璀璨的不夜城。车流如织,灯火如星,每一扇亮着的窗户后面,似乎都上演着平静或热闹的生活。

可此刻,在苏茜眼中,这片繁华的景象却变得无比诡异。

她忍不住去想,那辆飞驰而过的跑车里,司机在想什么?那个站在阳台打电话的男人,内心是什么表情?那对相拥走过的情侣,他们笑容背后的心声是否一致?

每一个行走的、光鲜的、正常的躯壳之下,是否都藏着一个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的内在世界?

而她,被诅咒了,被迫窥探。

世界成了一个巨大的、嘈杂的、无法关闭的马赛克首播间。

而她,是唯一的观众。

也是唯一的受害者。

胃里一阵翻搅,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被逼出眼眶。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泼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惶、像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样的自己。

“怎么办……”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只有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她想起林砚舟邮件里那句“会议取消”,和他脑子里那句【明天不见也好…免得失控…】。

她想起江澈最后那个玩味的眼神,和他脑子里那句【真可爱…】。

逃避吗?

躲着他们?

可项目还要做,生活还要继续。她不可能永远不见林砚舟。而江澈……那种顶流明星,本就不是她生活里该出现的人,也许不会再见了?

但这个“能力”呢?如果它对其他男人也生效呢?难道她要躲开所有男人?

一辈子活在恐惧和隔绝里?

不。

一股极其微弱的、不甘心的火苗,在那片冰冷的绝望灰烬里,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她不能就这么疯了,也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得……想办法。

就算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充满恶意马赛克的坑,她也得找到一种方式,穿着鞋走过去。

她需要信息。需要测试。需要搞清楚这个见鬼的“能力”的规则和边界!

它到底是怎么触发的?距离限制?对象限制?情绪波动的影响?能不能控制?能不能关闭?

她猛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洗手台,目光在昏暗的公寓里扫视,最后落在了客厅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眼神里,逐渐凝聚起一种破釜沉舟的、带着偏执的狠劲。

既然躲不掉,那就……

面对它。

了解它。

掌控它。

哪怕最后真的被逼疯,她也要在疯之前,把这一切弄得明明白白!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电脑,打开。

屏幕冷白的光照亮她依旧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

搜索引擎的框格,像一道等待被填写的命运问卷。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然后猛地落下,敲下第一个词。

这一次,不再是“幻听”或者“精神分裂”。

她打的是——

“超感官知觉”。

“读心术”。

“潜意识捕捉”。

“大脑信号异常接收”。

……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

而屋内,一场孤独的、绝望的、试图理解自身诅咒的探索,正式开始了。

唯一的解码器,决定反编译这个突然变得嘈杂而恐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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