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在电脑前枯坐了一夜。
屏幕冷白的光照着她越来越苍白、眼窝深陷的脸。浏览器窗口开了几十个，标签页密密麻麻，从量子物理到玄学秘术，从心理学论文到神秘学论坛，内容五花八门，光怪陆离。
她像一个溺水者，疯狂地抓取所有可能解释她现状的稻草。
“超感官知觉（ESP）”——理论众多，无一被科学界普遍证实。
“读心术”——多归类于魔术或骗局。
“潜意识脑电波接收”——存在相关研究，但距离实用化、尤其是她这种精准“收听”特定内容的地步，相差十万八千里。
“大脑颞叶异常放电”——可能导致幻听，但通常伴随其他症状，且内容不会如此……有逻辑针对性。
“情蛊”、“降头”、“诅咒”——论坛里充斥着各种离奇故事，看得她后背发凉，却无法验证。
天光微亮时，她筋疲力尽地合上电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被各种信息浸透后又搅得稀烂的棉花。
一无所获。
科学无法解释，玄学无法证实。
她依旧被困在这个该死的、独属于她的“天赋”牢笼里。
唯一的“收获”是，她初步确认了几点：
1. 这能力似乎确实对男性有效，且距离越近，接收越清晰。隔着网络（如邮件）只能接收到较强烈的碎片化情绪和念头。
2. 触发条件不明，似乎与她自身的情绪状态或对方的情绪强度有关？
3. 无法关闭。至少目前她没找到任何关闭的方法。
绝望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海水，慢慢淹没过脚踝。
她需要咖啡。大量的咖啡。否则她怀疑自己会首接昏死过去。
清晨的便利店，灯火通明，充斥着包子和关东煮混合的热腾腾的蒸汽。苏茜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头发胡乱扎着，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像个游魂一样飘到咖啡机前，要了杯最浓的美式。
等待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观察着店里零星几个顾客。
收银台前站着个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年轻男人，正低头看手机。
【…困死了…昨晚熬夜看球…老板今天最好别找我…】
【…这月奖金不知道能不能发下来…房贷又要交了…】
【…旁边这女的怎么穿这样就出来了…邋遢…】
清晰，但琐碎。属于正常范围的内心抱怨。
苏茜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林砚舟和江澈那样……“内容丰富”。
她接过咖啡，转身想走。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运动背心、肌肉贲张、浑身蒸腾着热气的男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晨跑完。他目标明确地走向冷藏柜去拿矿泉水。
苏茜与他擦肩而过。
瞬间——
【…臀腿线条不错…可惜穿得太多了…】
【…出汗了…贴在身上…啧…】
【…从后面…手感肯定…】
嗡！
声音粗粝，带着运动后的亢奋和毫不掩饰的欲望，像粗糙的砂纸擦过她的耳膜！
苏茜猛地一僵，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滚烫的液体溅出来，烫得她手一缩。
她惊恐地瞥了那个肌肉男一眼，对方却根本没看她，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灌水，喉结滚动，表情正常无比。
苏茜像被蝎子蜇了一样，低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便利店。
温暖的晨光洒在身上，她却只觉得冰冷。
看！
不是只有林砚舟和江澈！
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个！
只要距离够近，她就有可能听到那些……那些未经修饰的、原始的、针对她的或并非针对她的欲望评估！
世界在她面前，彻底变成了一座毫无隐私可言的、嘈杂的、充满潜在性暗示的巨大修罗场！
她端着那杯烫手的咖啡，失魂落魄地走向地铁站。早高峰的人流像潮水一样涌来，将她裹挟其中。
噩梦，开始了。
挤进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的瞬间，各种声音如同海啸般劈头盖脸地砸来！信息量之大、之杂乱，毛栗子宝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几乎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
【…别挤了！妈的脚都快没地方放了！】
【…这女的香水味熏死我了…】
【…迟到三次了…这个月全勤又没了…】
【…昨晚那游戏真坑…】
【…旁边这妹子胸挺软…蹭到了…】
【…领导傻逼…方案肯定又被打回…】
【…肚子疼…想放屁…憋住…】
【…她头发好像扫到我脖子了…痒…】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成千上万条思绪！抱怨、焦虑、琐碎的欲望、偶尔闪过的邪念……它们不再是一个个清晰的声音，而是混合成一片巨大无比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洪流，强行灌入她的大脑！
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刺扎着她的太阳穴和每一根神经！
“呃……”苏茜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她死死捂住耳朵，但毫无用处！那些声音是从内部产生的！捂不住！
她感到头晕目眩，恶心反胃，呼吸变得困难。周围拥挤的人群、混杂的气味、还有这恐怖的精神噪音，让她产生了严重的生理不适。
她拼命地缩起身体，试图减少与他人的接触，减少“信号”的强度，但效果微乎其微。
信息过载！
她的大脑处理能力根本无法同时接收并解析如此庞杂的信息！
就像一个只有1M带宽的小猫 modem，被强行塞入了100G的光纤数据流，瞬间就要被撑爆、烧毁！
【…踩我脚了！】
【…挤什么挤！】
【…烦死了…】
【…屁股…】
【…早餐吃的韭菜盒子吧…味真大…】
【…她好像不舒服？脸色好差…】
【…关我屁事…别倒我身上…】
噪音！全是噪音！无意义的、琐碎的、偶尔夹杂着恶意或邪念的噪音！
她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快要被这庞大的、无序的、来自无数陌生男人的内心世界撕成碎片！
就在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瞬间——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固执的节奏。
这熟悉的、来自现实世界的触感，像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她从那片即将溺毙她的意识噪音海洋里，短暂地拉扯了出来一点。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拥挤的人群缝隙里艰难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林砚舟。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几乎是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周围那片庞大的、嘈杂的背景噪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削弱、推远！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有力、带着冰冷质感和压抑躁动的嗡鸣声，强势地覆盖了其他所有杂音，精准地切入她的频道——
【…怎么不接邮件？】
【…方案还有细节要改…】
【…打电话…会不会太急了？】
【…啧…借口…】
【…想听声音…】
【…接了说什么？】
苏茜：“……”
在周围一片“挤死了”“别推”的内心抱怨和地铁轰鸣的背景音中，林砚舟那纠结、矛盾、自我博弈的心声，像一道清晰却诡异的独白，无比突兀地响彻她的脑海。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听着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找个借口”“想听声音”的念头……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感到恐惧，还是……荒谬。
至少，他的声音，是单一的，指向明确的。
比起周围那片几乎要杀死她的、无序的噪音洪流，竟然显得……稍微友好了那么一点点？
屏蔽无效。
信息过载。
而她的甲方爸爸，正用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帮”她暂时屏蔽了全世界。
她深吸一口车厢里浑浊的空气，指尖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总？”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未散尽的痛苦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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