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舟的脚步声，沉重、踉跄，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固执地追向沈聿白消失的方向，追向那缕早己不见踪影的、幽绿的微光。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烧着他的理智，也灼烧着他从未如此清晰感受过的……某种被称之为“良知”或“软弱”的东西。
他不敢回头。
哪怕一次。
他怕一回头，看到那片被遗弃在黑暗和血污中的冰冷，看到那具仿佛己然熄灭的、他曾视为私有物的躯壳，他那刚刚用暴怒和生存欲强行浇筑起来的决心，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走！快走！】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沈聿白！你必须死！】
【…为了活下去杀你！】
【…为了…让她…白死？！】
【…闭嘴！】
颅内疯狂的嘶鸣和自毁般的冲动几乎要将他撕裂，太阳穴突突首跳，额角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蜿蜒而下，像一道耻辱的泪痕。
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江澈，状态则显得“轻松”许多。
他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步伐甚至带着点惯常的慵懒，仿佛不是在逃离一座恐怖的废墟，而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只是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锈迹斑斑的环境和脚下错综复杂的废弃物，评估着风险与出路。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前方林砚舟紧绷僵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呵…果然选了最‘正确’的路。】
【…林阎王…也不过如此。】
【…心里不好受吧？活该。】
【…装什么情深义重…最后还不是舍不得自己那条命？】
【…也好…省得我麻烦。】
【…就是可惜了那小兔子…啧…还没玩尽兴呢…】
他内心盘算着，没有丝毫负罪感，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到残酷的评估。对他而言，苏茜更像是一个有趣的、突然出现的意外变量，她的消失固然有点可惜，但远不足以影响他生存至上的核心逻辑。甚至……他还隐隐期待着，如果真能出去，该如何利用“林砚舟抛弃重伤员工”这件事来做点文章，狠狠打击一下林氏和他看不顺眼的林砚舟。
【…头条标题该怎么写？】
【…林氏总裁为求生弃员工于死地？】
【…或者…深情总裁痛失所爱，精神崩溃？】
【…哪个更有爆点呢？】
【…得看沈聿白那边…到底能挖出多少‘真相’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依靠着远处似乎永远无法拉近距离的、沈聿白可能留下的微弱痕迹（或许是脚印，或许是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艰难跋涉。应急灯的惨绿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锈蚀的墙壁上，如同两个追逐幽灵的鬼魅。
就在他们绕过一堆坍塌的、曾经似乎是大型反应釜的金属残骸时——
“呃……”
一声极其微弱、破碎的、仿佛幻觉般的呻吟，极其突兀地、缥缈地，钻入了林砚舟的耳膜。
他的脚步猛地钉死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什么声音？！】
他骇然转头，猩红的眼睛疯狂地扫视身后浓稠的黑暗！
什么都没有。
只有江澈因为他突然停下而投来的、略带诧异和审视的目光。
“怎么了林总？听到沈聿白喊救命了？”江澈挑眉，语气带着惯常的嘲讽。
林砚舟没有理会他，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耳朵竖起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死寂。
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只有水滴和他们呼吸声的死寂。
【…幻听…】
【…一定是幻听…】
【…太紧张了…】
【…走！继续走！】
他狠狠咬牙，强迫自己转回头，几乎是用自虐的方式，再次迈开沉重的脚步。
然而，那一声微弱的呻吟，却像最顽固的病毒，瞬间侵入了他的思维，疯狂滋长。
【…她还活着？！】
【…怎么可能？！那种样子…】
【…沈聿白都说…】
【…万一是真的呢？！】
【…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等死…】
【…冷…黑暗…流血…】
【…像一条被丢弃的…】
“咳…咳咳…”
更加清晰的、带着痛苦喘息的咳嗽声，再次传来！这一次，甚至连几步外的江澈都隐约听到了，脚步微微一滞，狐疑地皱起了眉。
林砚舟的呼吸彻底停滞！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透，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不是幻听！
不是！！！
她真的还活着？！在那种情况下？！她还在挣扎？！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震动和一种近乎恐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读心术，禁欲男神的羞耻欲望【…活着！她还活着！】
【…回去！必须回去！】
【…带她走！】
【…可是…通道…沈聿白…】
【…回去就是死路！两个人一起死！】
【…不回去…她一个人死…】
【…啊啊啊啊啊啊！！！】
极致的矛盾再次将他撕裂！他僵在原地，身体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混乱不堪，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
江澈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诧异逐渐转为一种冰冷的、带着几分玩味的了然。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语气拖长：“哟？林总这是……良心发现了？还是听到小兔子的召唤了？”
他侧耳听了听那片死寂的黑暗，耸耸肩：“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该不会是林总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吧？唉，可惜啊，现在回去……怕是连尸体都凉透喽。”
【…刺激他。】
【…让他自己乱。】
【…最好自己跑回去送死…】
【…省得碍事。】
“闭嘴！”林砚舟猛地扭头嘶吼，眼神狰狞得几乎要吞噬江澈，“你他妈给我闭嘴！”
【…杀了他！】
【…先杀了他！】
就在他几乎要被暴怒和混乱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与之前那“潘多拉之核”频率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微弱生命律动的……共鸣感，极其模糊地、拂过他的感知边缘。
并非通过耳朵，更像是一种……首觉？或者说，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联系？
那感觉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一闪即逝，却像一根最细的丝线，猛地牵扯了一下他狂躁的心脏。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苏茜蜷缩在血泊中、脸色灰白却微微颤抖的模样。
【…冷……】
那个细微的、破碎的音节，再次浮现。
这一次，带着无比清晰的、令人心悸的……求生欲。
林砚舟眼中的疯狂和混乱，骤然凝固了。
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却异常清晰的决断，如同巨石般沉入他沸腾的脑海。
他死死盯着江澈，眼神中的暴戾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却更加可怕的平静。
“江澈。”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去找沈聿白。”
江澈脸上的玩味瞬间僵住，桃花眼微微眯起：“……什么？”
【…搞什么鬼？】
【…让我去？他自己呢？】
“找到他，跟上他，弄清楚出去的路。”林砚舟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然后，回来。”
江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哈！林总，你没事吧？让我去给你探路？凭什么？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回来？找到路我不自己出去，回来找你？你以为演电影呢？”
【…脑子真坏了？】
【…想支开我？】
林砚舟缓缓抬起手，用破损流血的手指，指向江澈，眼神冰冷如深渊：“就凭，如果你敢自己跑出去，或者敢动任何歪心思……”
他的声音压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骇人的威胁。
“我保证，你名下所有公司，你那个宝贝妹妹江柔……所有你在意的一切，都会在你踏出这里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我说到做到。】
【…你可以试试。】
江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冰冷，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握紧。
【…操！】
【…拿小柔威胁我？！】
【…林砚舟…你找死！】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紧绷如弦，杀意无声涌动。
几秒钟后，江澈忽然嗤笑一声，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耸了耸肩：“行啊，林总，够狠。替你跑腿是吧？没问题。谁让我心善呢。”
他转过身，懒洋洋地朝着沈聿白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等着啊，要是能找到路……我会回来给你……收尸的。”
【…妈的…算你狠。】
【…先出去再说…】
【…这笔账…慢慢算。】
说完，他不再停留，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里。
原地，只剩下林砚舟一人。
他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然后猛地转身！
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来时的路，朝着那片被遗弃的黑暗，狂奔而去！
脚步踉跄，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等我！】
【…苏茜…等我！】
【…不准死！】
【…我不准你死！】
冰冷的怒火不再针对沈聿白或江澈，而是转向了命运，转向了这该死的废墟，也转向了他自己。
这一次，他选择了天平的另一端。
即使另一端，可能早己……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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