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的晨光，是被医坊后院药田的露水唤醒的。第一缕曦光刚掠过城东药田的蒲公英花丛，阿牛就扛着半人高的竹筐跑进门，筐里装满了晒干的蒲公英绒球，白色絮状物沾着晨雾，轻轻一碰就簌簌落在青砖地上。“林姐姐！萧大夫说这些绒球要系在梧桐树梢，风一吹像飘雪，还能驱蚊虫呢！” 少年袖子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淡粉色的疤痕 —— 那是河北战场上为护草药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绑绒球的动作，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
内院的绣房里，春桃的绣花针正穿透云锦。她面前的木盘里，摆着染成不同草木色的丝线：薄荷绿、金银花黄、艾草灰，每一缕都浸过对应的草药汁。“你看这牡丹的花芯，我掺了晒干的桂花绒，缝进去会有淡香。” 春桃把绣绷凑到林薇面前，指尖捏起一根银线，“这是用你教的法子，把银箔剪碎混在丝线里，在太阳下会闪，像你说的‘星星落在嫁衣上’。”
林薇低头看着云锦裙摆，薄荷绿的裙边扫过床边的药篓，篓里装着她昨夜整理的急救包 —— 里面有改良的简易听诊器、煮沸消毒过的银针、用油纸包好的止血草药，连布条都是春桃用艾草汁煮过的。她抬手摸向腕间的银手链，冰凉的链身还带着晨露的寒气，这是她穿越时唯一带来的物件，链扣处刻着现代医院的缩写，此刻正贴着她的手腕，像是在轻轻叩问：你还记得初来时的迷茫吗？
她当然记得。三年前在破庙里醒来时，粗布衣裳上的霉味、春桃递来的苦涩汤药、西市布庄外第一次见到萧玦时，他青衫上淡淡的药香…… 那些碎片像蒲公英绒球一样，慢慢在她心里扎了根。“春桃，帮我把这包甘草放进行囊吧。” 林薇拿起桌上的小布包，“萧玦总熬夜看医案，含一片能润喉。”
“吉时快到啦！” 李伯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老人穿着新浆洗的青布长衫，手里捧着红布裹着的物件，脚步比往日快了些，布角偶尔露出的铜绿，是萧玦父亲留下的旧铜镜。“按咱们医家的规矩，新人要照‘守心镜’。” 李伯掀开红布，镜面虽有些模糊，却能看清边缘刻着的小字 ——“医道无界，守心为上”，“这是萧大夫父亲当年在太医院时用的，说能照见医者的初心。”
林薇刚要伸手去碰镜面，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玦走进来，一身月白长衫，腰间系着太后赐的云锦带，带穗上挂着一个小巧的药囊，里面装着安神的合欢花。他手里握着那支蒲公英玉簪，簪头的绒毛是用真的蒲公英绒粘的，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白。“你今天……” 萧玦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目光落在她的嫁衣上，喉结动了动，“比药田刚开的牡丹，还好看。”
林薇的脸颊忽然发烫，像小时候第一次在实验室成功培养出细菌时的悸动。她伸手让他簪玉簪，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同时想起去年河北断云涧的追兵 —— 那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马背上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他却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们一起回长安。”
“萧大夫！林姑娘！” 院外传来百姓的呼喊，医坊的木门早己被围得水泄不通。城西的王婆婆提着竹篮挤进来，篮子里的红枣还沾着泥土：“这是去年你们帮我补种的枣树上结的，甜着呢！” 老人拉着林薇的手，指腹上还留着当年种枣时磨的茧，“要不是你们教我用石灰消毒，我这老婆子早就没了。”
张记布庄的老板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匹新织的素布，布角绣着小小的 “医” 字，是医坊的学徒们一起绣的。“这布耐洗，你们往后给病人做包扎布正好。” 老板挠挠头，“上次痢疾，要是没你们，我的伙计们就完了。”
安乐公主的车驾停在医坊门口时，宫女们捧着的锦盒在阳光下闪着光。“父皇让我送贺礼来啦！” 公主走进院，先拿起一朵蒲公英绒球，笑着别在发间，“这是尚药局新制的‘百草香丸’，用薄荷、金银花、艾草合着蜂蜜做的，熬夜看诊时点一颗，安神又驱蚊。” 她打开另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本线装医案，“这是宫里珍藏的《妇科秘要》，作者“知言i”推荐阅读《盛唐医女，萧郎意》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姐姐往后要是遇到妇人疑难症，说不定能用上。”
吉时一到，李伯站在药神牌位前高声唱礼。牌位是萧玦父亲留下的，黑檀木上刻着 “药神神农氏”，旁边摆着林薇改良的简易听诊器、萧玦的银针盒，还有他们在河北用过的急救包 —— 包上的布条还留着当时的血渍，如今己洗得发白。“一拜天地，谢天赐安康！” 两人躬身时，院中的蒲公英绒球被风吹起，落在他们的衣襟上。“二拜药神，守医者初心！” 拜药神时，林薇的目光落在牌位旁的《战地急救手记》上，那是阿牛这几个月整理的，封面上还画着小小的蒲公英。“夫妻对拜，愿一生相守！” 萧玦抬手时，不小心碰掉了她发间的绒球，两人同时笑出声，像在济世堂第一次合作诊病时那样默契。
婚宴摆在医坊的院子里，木桌上铺着干净的粗布，每道菜都带着草药香。李伯做的 “百草羹”，用蒲公英、马齿苋、金银花熬的，喝起来清甜；春桃蒸的 “药香糕”，里面掺了磨碎的甘草粉，入口带甘；连酒都是萧玦用枸杞、桂圆泡的，度数不高，适合病患和老人。
阿牛端着一碗羹走到两人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本线装册子，封面是他自己画的急救图。“萧大夫，林姐姐，这是我整理的《战地急救手记》，里面记着你们教我的止血、包扎、骨折固定的法子，还有我画的简易图。” 少年的耳朵有些红，“我想跟着你们，把这些法子教给更多人，像你们一样治病救人。”
苏瑾放下手中的酒碗，也递过一本医案。封面是她用淡墨画的七星草，里面是她整理的《毒箭解毒全方》，每一页都有详细的图解，还有她的批注：“此方可解断肠草与五步蛇混合毒，七星草需采自山石水谷悬崖，茎叶皆可入药。” 她看着两人，眼中带着泪光：“以前在叛军那里，我以为医术是用来害人的。首到遇到你们，我才知道，医术是用来守护人的。”
夕阳西下时，宾客们渐渐散去。王婆婆走前，还塞给林薇一包枣核：“明年春天种在药田旁，结了枣，你们就能吃甜枣啦！” 布庄老板则留下话，说要给医坊做新的门帘，上面绣满草药图案。
萧玦牵着林薇的手，走到院中的梧桐树下。月光爬上树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济世堂看月亮吗？” 萧玦轻声说，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绒絮，“那时候你说，想在这个时代找到自己的价值。”
林薇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长安的灯火 —— 西市的灯笼亮了，像撒在夜里的星子；太医院的钟声传来，悠远而宁静。“现在我找到了。” 她摸着腕间的银手链，又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我找到了你，找到了春桃、阿牛、苏瑾，找到了这么多需要我们的人。”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憧憬，“萧玦，明年春天，我们去洛阳开分坊吧？那里离河北近，要是有疫情，我们能更快赶到。再把《战地急救手记》和《毒箭解毒全方》合在一起，编一本《盛唐医典》，分急救、内科、妇科、防疫西卷，让更多人能学到医术。”
萧玦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好。” 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我们一起去洛阳，一起编医典，一起把药田种满全国各地。”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蒲公英的种子，“明年春天，我们把这些种子种在分坊的院子里，等它们开花时，就像长安的医坊一样，满院都是白色的绒球。”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药香在空气中轻轻弥漫。林薇忽然觉得，穿越千年的时光，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 在盛唐的月光下，与心爱的人相守，用自己的医术，温暖这人间烟火。她抬手接住一朵飘来的蒲公英绒球，看着它落在萧玦的衣襟上，像一颗小小的、带着希望的种子，在这温柔的夜里，悄悄扎下了根。
远处的太医院钟声再次传来，这一次，不再是战报或疫情的警报，而是长安夜里，宁静而幸福的回响。盛唐医坊的灯，亮了很久很久，像一颗在夜里发光的星辰，照亮了医者的路，也照亮了人间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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