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既是提醒侯君集实事求是，也是暗中点醒他。
——陛下在看，攀咬未必有用，反而可能损及自身名节和家人。
孙伏伽也沉声道，“不错！侯将军，你之罪责，自有律法定论，然口供须得真实，一是一，二是二，不得有半分虚言！”
两位重臣的态度，让王侍郎脸色变得难看，却又无法反驳。
侯君集猛地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正气，或至少是程序正义的韦挺和孙伏伽。
又看了看眼神闪烁、隐含威胁的王侍郎，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悍勇之气陡然被激发出来！
去他妈的绝嗣！
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做此无耻小人之态！
他猛地挺首腰板，镣铐哗啦作响，声如洪钟，“呸！本将行事，一人做事一人当！谋划兵谏，是老子看不惯有人欺辱储君，动摇国本！与太子何干？！太子从未诅咒陛下！尔等休要再行诬陷之举！”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保全太子的名声，也保全了自己作为武将的最后尊严。
至于幼子…他只盼陛下能念在往日功劳和今日如实的份上，能有一丝仁慈。
王侍郎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韦挺和孙伏伽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消息很快传到魏王府。
“废物！一群废物！”李泰暴怒地将手中的玉如意摔得粉碎，“侯君集这莽夫！竟如此不识抬举！还有韦挺、孙伏伽那两个老东西！”
苏勖脸色也很难看，“殿下息怒。侯君集虽未按我们之意攀咬，但他亲口承认谋反，太子失察之罪、乃至暗中纵容之嫌终究难逃，只是…想要借此彻底钉死太子，恐怕…难了...”
“本王不管！”李泰眼神赤红，“既然狱中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让东宫那边快点！加大药量！我要尽快看到李承乾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届时一个疯子的话，还有谁会信？！”
......
另一边东宫内。
李承乾感觉自己的脑袋真的有些昏沉了。
虽然极力避免，但难免有极微量的毒药通过空气或偶尔不得己的进食进入体内。
加上日夜警惕、装疯卖傻的精神消耗，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在下降。
这让他更加焦急。
这天下午，东宫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喧哗声，似乎还有女子的声音。
李承乾心中一动，示意小林子去门边偷听。
很快，小林子一脸紧张地跑回来，低声道，“殿下，好像是…是太医署的医官，但为首的是一位从没见过的女医官！听着好像姓苏？守卫正在拦着，说没有上峰手令，不得入内诊治。”
姓苏？女医官？
李承乾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苏婉清！
名医孙思邈的关门弟子！这腿疾应该就是她治好的！
【机会！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他猛地从榻上坐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他迅速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小林子一番。
宫门外，一位身着素净医官服、气质清冷、面容绝美的年轻女子，正神色平静地与守卫对峙。
她身后跟着两名提着药箱的学徒和一位老太医。
“将军，下官奉太医署令，前来为罪太子诊脉，这是署令手谕。”
苏婉清声音清越，不卑不亢地递上一份文书。
守卫校尉查验了手谕，确实无误，但仍面露难色，“苏博士，非是末将为难，只是李将军有令，东宫重地，需有他的手令或陛下旨意方可…”
就在这时，宫内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哭嚎和打砸声！
“啊——！有鬼！有鬼要杀我！滚开！都滚开！”是罪太子李承乾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癫狂！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奴婢啊！”小林子的哭喊声也夹杂其中，情真意切。
紧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撞在了殿门上！
门外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苏婉清柳眉微蹙，语气带上了几分医者的坚持。
“将军！听里面情形，病患似是癔症急性发作，甚是危急！若因延误诊治而出意外，这责任，您担待得起吗？陛下若问起，太医署手谕在此，下官是奉令而行，您却阻拦…”
那校尉脸色变幻不定，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李承乾的嘶吼声越来越凄厉。
他想起李君羡‘不得出意外’的死命令，又看看眼前这位态度坚决的女医官和手续齐全的太医署令。
一咬牙，赶忙道，“好！苏博士，您快请进！但只能您一人进去，其他人在外等候！末将需全程陪同！”
“可！”苏婉清点头。
随后毫不犹豫地提起自己的药箱，在校尉和两名士兵的护送下，迅速打开宫门，走了进去。
东宫正殿内，狼藉遍地。
李承乾蜷缩在角落，浑身剧烈颤抖，眼神涣散。
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表演得淋漓尽致。
小林子跪在一旁，哭声凄切。
校尉带着两名士兵紧随苏婉清入内，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苏婉清面色沉静如水，她先是快速扫视了一下殿内环境。
目光在那盆彻底枯死的植物和墙角不易察觉的污渍，以及倒掉的饭菜痕迹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随后，她缓步走向李承乾。
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殿下，下官是太医署医官，奉旨前来为您诊视，请勿惊慌！”
李承乾仿佛受惊更甚，猛地向后缩去，胡乱挥舞着手臂。
“别过来！毒！有毒！你们都要毒死我！！”他刻意将‘毒’字喊得格外清晰凄厉。
校尉脸色微变，喝道，“殿下胡言乱语！苏博士，您快些诊治！”
苏婉清却像是没听到校尉的话，她仔细观察着李承乾的脸色、瞳孔、以及他无意识颤抖的指尖。
作为一名师从药王、精研毒理与疑难杂症的医者，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并非典型的心疾或癔症体征，反而更像是某种药物所致的中毒迹象。
尤其是伴有轻微的肌肉震颤和瞳孔反应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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