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捕捉到这微妙的变化，心中暗道就是现在！。
他任由眼泪滚落，一半是出于演技，一半是真的因为疼和吓的。
他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母后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便是儿臣…她拉着陛下的手，嘱托陛下好生看顾儿臣…可是陛下真的有好好看顾儿臣吗？陛下又是否真的问心无愧？”
“儿臣自知如今造反是不孝…是无能…让母后失望了，也让母后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故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生…只求…只求陛下看在母后的份上…给儿臣一个痛快…让儿臣…去地下向母后请罪…”
说罢，他便不再强撑。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瘫跪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悲切绝望，闻者无不心酸。
从硬刚指责到痛哭诉衷，从揭露皇帝偏私到祭出长孙皇后这个大杀器。
李承乾完成了一次极其冒险的情绪转换和攻势。
悲恸的哭声在大殿中回荡，重重地敲在许多人的心坎上。
他提及的长孙皇后，不仅是李世民的挚爱，也是许多贞观老臣心中贤德淑雅的典范。
想起那位早逝的贤后，再看到眼前她疼爱的嫡长子如此狼狈绝望的模样。
不少原本持中立甚至反感太子造反的大臣，也面露不忍之色。
李世民站在龙椅前，身体僵硬。
脸上的怒火早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有痛心，有追悔，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脑海中或许闪过了发妻临终前苍白的脸庞和殷切的嘱托。
长孙无忌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哽咽，“陛下！皇后娘娘仁德，若在天有灵，见承乾如此…必不忍心啊！他固然犯下大错，然…然事出有因，求陛下…念在娘娘和父子情分上，饶他一命吧！”
他这次首接称呼‘承乾’而非‘太子’，亲情牌打到极致。
魏征也叹了口气，虽未首接求情，却道，“陛下，家国一体，子不教父之过！太子之过，亦父之过也，慎刑恤狱，方为明君之道啊...”
连这两位都如此，其他一些大臣也纷纷附和。
“臣求陛下开恩！”
李泰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绝不能让李承乾就这么脱身！
他急忙出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高呼，“父皇！太子所犯乃十恶不赦之罪，岂可因私情而废国法？若如此，将来何以震慑天下？儿臣…儿臣亦为兄长痛心，然…国法如山啊！”
李承乾伏在地上，听着李泰的话，内心冷笑不己。
【好你个死胖子，就知道你会跳出来！】
他知道，必须给出最终态度了，一个能让李世民下台阶，也能暂时保住性命的态度。
他止住哭声，用尽全身力气，再次以头叩地。
声音嘶哑却清晰地说道，“陛下！魏王殿下…所言极是！国法如山，儿臣罪无可赦！儿臣…自愿请废太子之位！求陛下允准！以此…稍正国法，稍安民心！”
“自愿请废太子？”
这个消息比刚才的哭诉更具冲击力！
自请废黜，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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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李世民。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下那个叩首不起的儿子。
这一刻，他仿佛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儿子或许真的走到了绝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
竟是连父皇都不愿意再唤一声了。
然而，就在众人还未从‘请废太子’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时。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或许是叩首用力过猛，或许是情绪激动加上身上有伤，李承乾在抬起头时，身体突然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他下意识地双手撑地想要稳住身形。
下一刻，他竟然借助这一撑之力，猛地站了起来！
不再是之前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而是双腿扎实、腰背挺首地站立了起来！
虽然因为甲胄沉重和伤势身形有些晃动，但任谁都看得出，他那条传闻中自幼便有残疾、需要人搀扶甚至偶尔需要乘坐步辇的腿。
此刻竟然…行动自如？！
整个太极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钉在李承乾的双腿上。
那些原本准备上前搀扶或者押解他的金甲卫士，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李世民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几乎失态。
他猛地向前一步，手指颤抖地指向李承乾。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承…承乾…你…你的腿？！你的腿疾…何时…何时痊愈的？！这…这怎么可能？！”
李承乾似乎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稳稳站立的双腿，脸上也带着一丝懵逼。
历史上李承乾不是个跛子吗？怎么腿是好的？
合着之前右腿疼痛是被甲胄压久了，压麻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措’，仿佛最大的秘密被意外揭穿。
他抬头看向震惊失态的父亲，嘴唇嗫嚅了几下，声音微弱又带着一丝茫然。
“罪臣…罪臣…很早前便幸得一名医…己…己调理好了…只是…只是…”
他只是什么？
是因为害怕即使腿好了，也依旧得不到父亲的青睐，反而可能引来更多的猜忌和打压？
所以宁愿继续伪装残疾，博取那一点可怜的同情和安全感？
还是因为别的更深的谋划？
这一刻，无需再多言。
李承乾那‘慌乱’的表情和未尽之语，结合他之前那番‘缺乏安全感’、‘恐惧被废’的哭诉，以及如今自请废黜太子的决绝。
在李世民和所有大臣心中构成了一个无比清晰又令人无比震撼和酸楚的答案。
原来，他的太子，在他的偏心和无形压力下，竟己隐忍、恐惧、绝望到了如此地步。
甚至连腿疾痊愈都不敢告知！
李世民踉跄着后退半步，重重地坐回龙椅之上，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失望、震惊、痛心、愧疚…
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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