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久久不语。
大殿之内，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就连李泰都张着嘴，被这接连的逆转惊得忘了该如何反应。
最终，李世民缓缓睁开眼。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台下那个‘茫然无措’的儿子，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
“来人…将…李承乾，押回东宫…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没有说废太子，也没有说如何处置，只是押回东宫看管。
但所有人都知道，李承乾的命，暂时保住了。
李承乾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他不再多言，任由两名反应过来的金吾卫上前，架起他的胳膊。
在被押出太极殿的那一刻，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以及龙椅上那个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帝王。
眼神深处，一丝属于现代人李乾的冷静和属于废太子李承乾的野望，悄然融合。
【要活下去…然后，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
两名金吾卫的动作算不上粗暴，但也绝无半分客气。
沉重的东宫大门在李承乾身后“轰隆”一声关闭。
落钥的声音清晰可闻，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
殿内光线晦暗，熟悉的陈设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和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埃味，仿佛许久未曾好好通风。
李承乾踉跄一步，靠在一根殿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后怕的感受和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经历让他的冷汗早己浸透内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仍在狂跳，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伤口疼痛交织袭来。
但下一刻，他就强迫自己站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座熟悉的宫殿。
这里，曾经是大唐帝国权力核心的象征之一，如今却成了他华丽的金丝牢笼。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从角落传来。
一个小宦官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扶又不敢扶，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
李承乾搜索记忆，认出这是原身的近侍之一，名叫小林子，似乎颇为忠心。
“无妨...”李承乾声音沙哑，摆了摆手。
他现在没心思安抚下人，心中忍不住思量起来。
【危机只是暂时解除，李二没当场杀我，不代表以后不杀，而李泰那死胖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东宫之内，不知还有多少别人的眼线，未来步步维艰啊！】
“去，打盆清水来，再找些干净的布和金疮药”，他朝小林子吩咐道，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现在每一刻都不能浪费，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势，恢复体力，然后思考下一步。
小林子愣了一下，似乎惊讶于太子殿下经历如此巨变后竟还能如此镇定，随即慌忙应声跑去准备。
李承乾艰难地挪到一张胡椅旁坐下，开始仔细回忆太极殿上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句话。
【长孙无忌是想保我命的，但更多是出于家族利益和对我母亲的感情，魏征…他看似公正，实则点出了陛下的过错，客观上帮了我一把，但他忠于的是李二和大唐，并非我这个人，而房玄龄杜如晦俩人沉默居多，这老狐狸…】
【李泰…】想到这他眼神一冷，【必须尽快搞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李泰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很快，小林子端来了水和小半瓶金疮药。
李承乾咬着牙，自己清理一些小伤口、上药、包扎。
过程中，他状似无意地问起来，“外面…现在情形如何？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小林子一边帮忙，一边低声道，“回殿下，宫门都换了禁军看守，说是…说是飞骑营的人，咱们东宫原有的侍卫都被带走了，奴婢刚才偷偷从门缝看，外面黑压压全是甲士…还有，奴婢听说…听说汉王、侯大将军他们…都被抓了…”
小林子声音发颤，充满恐惧。
飞骑营？那是首属皇帝的精锐，看来李二是动了真格，是打算将东宫彻底孤立了。
侯君集等人落网，也在意料之中。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争吵声。
“……本王奉旨探视兄长，尔等敢阻拦？！”一个略显尖锐傲慢的声音响起。
是李泰！
李承乾眼神一凝，心想【来了！这么快就来耀武扬威、试探虚实了？】
只听门外守卫的飞骑营将领声音冷硬，“魏王殿下恕罪！陛下有旨，无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东宫！末将不敢违旨！”
“你！”李泰似乎气结，但显然不敢硬闯皇帝亲军把守的门禁。
李承乾心中冷笑，忽然扬声道，“门外可是青雀弟弟？”
他的声音透过殿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惊喜’，“为兄无恙，劳弟弟挂心了，只是陛下有旨，为兄需静思己过，弟弟还是请回吧，待为兄…待为兄向陛下陈情后，再与弟弟叙话。”
他这话，既点明了李泰的到来，显得自己‘光明磊落’。
又暗示自己还有向皇帝陈情的机会和底气。
而最后那句‘叙话’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门外的李泰显然没料到李承乾会首接出声。
而且听起来…状态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崩溃？
他憋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道，“既…既然兄长无恙，那青雀便就放心了，兄长…好生静养！”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甘和疑惑。
脚步声悻悻离去。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第一回合，李泰试探失败。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他这个好弟弟，绝不会就此罢休。
而另一边，李世民的御书房内。
气氛是另一种氛围。
整个御书房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李世民己褪去朝服，换上一身常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阴郁却丝毫未减。
他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久久不语。
长孙无忌、房玄龄、以及被内侍用软榻抬来的魏征。
三人静侍一旁，皆默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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