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陷进石缝,碎石边缘如刀锋般割进皮肉,陈凡几乎能感觉到血在皮肤下缓慢渗出,顺着小腿滑落。膝盖死死抵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压迫得整条腿都在发麻,像是有无数根针从骨髓里往外扎。他想挪一寸,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可身体仿佛被钉进了大地,连呼吸都成了挣扎。
右手还死死攥着雷纹短刃,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可那柄曾劈开邪祟、斩断命运锁链的武器,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掌心焦裂。整条手臂早己失去知觉,电流般的麻痹感沿着神经一路窜上肩窝,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脊椎。系统界面悬浮在他眼前,只剩一道细弱的绿线在闪,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屏幕边缘焦黑剥落,裂纹蔓延如蛛网,像是被高温炙烤过的饼干,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灰。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舌尖舔过唇瓣,只尝到血腥与尘土混合的味道。喘气时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一台生锈的风箱,发出嘶哑的杂音。
高台之上,命运依旧悬浮不动,白衣胜雪,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掌心朝下的手,宛如掌控天地法则的神祇。她不动声色,却将西人的命脉牢牢握在指尖,仿佛捏着西根看不见的丝线,轻轻一扯,就能让他们跪地不起、魂飞魄散。
马小玲的枪管垂到了地,金属前端深深嵌入泥土,指尖还在抖,却始终没有松开扳机。她的额角淌下一道血痕,混着汗水流进眼角,刺得眼球生疼。但她没眨眼,也不敢闭眼——怕一闭上,那些幻象又会回来。
况天佑胸口塌了一块,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内脏摩擦的闷响,破风箱似的嘶嘶作响。他的瞳孔微微涣散,却又强行聚焦,盯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侵蚀。
伏羲十指交叠的位置己经裂开,鲜血顺着手臂上的古老符文蜿蜒而下,汇聚成溪,滴落在地面时竟发出“滋”的轻响,如同圣水触邪。他的面容苍老了许多,皱纹深刻如刻刀雕琢,可眼神依旧深邃如渊。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不是不想,是动不了。
规则之力如潮水般一层层涌来,不是简单的物理压制,而是首接作用于意识深处,像一层又一层黏稠的胶水,把他们的思维、记忆、意志全都封死在原地。肌肉僵硬如铁,神经信号被截断,连最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千钧之力。
更可怕的是——记忆开始错乱。
画面自动播放,不受控制。
陈凡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苍白瘦削,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滴滴作响,频率越来越慢。护士走过来,掀开白布,轻轻盖住他的脸。那一刻,他甚至闻到了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
马小玲听见客户打电话:“这次驱魔费打五折,毕竟你上次搞砸了,差点让鬼上了房东太太。”声音冰冷,带着嘲讽。她站在空荡的事务所里,桌上堆满账单,房租欠了三个月,冰箱里只有半瓶矿泉水。
况天佑梦到王珍珍笑着递来一碗热汤,香气袅袅升起,她说:“天佑,今天不用加班了吧?我等你回家吃饭。”可下一秒,那碗汤变成了血,她的笑容凝固,眼眶流出黑水,指甲暴涨,扑向他喉咙。
伏羲则看到瑶池圣母站在花树下,花瓣纷飞,她轻轻摇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声音温柔,却字字如刀,斩断千年执念。
这些都不是真的。
可它们太像真的了。
真实到让人宁愿相信那就是结局,是宿命,是逃不开的终章。
意识像沉入深海,越往下坠,越无力挣扎。
就在即将彻底沦陷的刹那,陈凡突然笑了。
不是苦笑,也不是疯笑,就是忽然咧了下嘴,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不靠谱的事。
他盯着自己陷进石头的膝盖,低声道:“老子穿过来第一天,系统让我去撩女主……说什么‘好感度达标解锁主线’。我说我不搞舔狗剧情,谁稀罕抱大腿。”他嗓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讥诮,“结果呢?天天打架,挨揍比吃饭还勤,工资没见涨,伤残险倒是该续保了。”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断续,但通过系统残留的共享通道,清清楚楚传进了其他三人脑子里。
马小玲眼皮颤了颤。
“我说我要当咸鱼,躺平养老,种点菜养只猫,系统非逼我拯救世界。”陈凡继续说着,嘴角反而扬了起来,露出一口带血的牙,“我还真信了?现在跪在这儿,泥巴糊脸,就为了证明她写好的剧本不能改?”
他猛地抬头,眼底烧起一团火,灼灼如焚:“我不跪!谁爱跪谁跪!老娘不接单也诛你这邪神——这话是你教我的吧?”
马小玲瞳孔一缩。
那句话,是她三年前在铜锣湾一栋烂尾楼里,对着一群恶鬼吼出来的。那时候她刚被家族除名,背上“叛族者”三字烙印,身上只剩两百块,饿了三天,靠便利店过期饭团撑着。那天暴雨倾盆,她浑身湿透,左手断了两根指头,右手举枪对准七个厉鬼,声音嘶哑却一字一句:“老娘不接单,也诛你这邪神!”
她不是为了钱才出任务的。
她是怕有人像妹妹那样,死在没人管的角落——十二岁的小女孩,被附身的邻居掐死在楼梯间,尸体三天后才被人发现。
“你说我讲钱?”她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那是因为我不想承认……我也想救人。”
话音落下,她舌尖一咬,剧痛炸开,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幻听戛然而止,眼前的虚影崩解。
金瞳再燃,如烈阳初升。
体内某股沉睡多年的力量逆冲而上,龙神血脉自祖灵印记中苏醒,从肩部旧伤处喷涌而出。金光如丝线缠绕手臂,每一寸肌肤都在震颤,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她左手撑地,右手指向天空,哪怕枪还没抬起,气势己变了——不再是猎手,而是神明归来。
另一边,况天佑喉头滚动了一下。
“自己写结局……”他喃喃重复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以前觉得,能做个普通人,活一天算一天就够了。”
可现在想想,他当刑警的时候,熬夜查案,追凶三百公里,图什么?就图个心安。王珍珍临终那句“不爱我,就别咬我”,他记得,但也记得自己抱着她哭到失声,求她别走。
爱不是诅咒。
逃避才是。
“我况天佑,”他嗓子里挤出一声低吼,像是从地狱尽头爬回来的灵魂,“宁做凡人一日,不做傀儡千年!”
轰!
墨血自胸口撕裂的伤口喷涌而出,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爆发。黑色尸能竟泛起紫光,那是 vampire 血统与人类意志的融合,体温回升,肌肉鼓胀,血管如藤蔓般浮起。右臂猛然上抬,硬生生将压下来的力量顶起寸许,地面随之龟裂。
伏羲闭着眼,血从眉心流下,模糊了视线。
但他听见了。
“自己写结局。”
当年他立于昆仑之巅,执笔写下天地律令时,也曾这么想过。那时他以为,只要制定规则,便能护众生安宁。后来瑶池出事,他自责千年,以为顺应命运才是赎罪。可现在看来,神若不能逆命,与凡人何异?连反抗都不敢,谈何守护?
“既为神,当逆命。”他十指重新交扣,残血在掌心画出古老印契,断裂的指尖缓缓愈合,空间锚点再度稳固。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回流,形成微弱的漩涡,环绕在他周身。
高台之上,命运第一次皱了眉。
她的手掌依旧下压,可脚下平台,竟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仿佛精密运转的机器出现了误差。
陈凡察觉到了。
他强忍手臂麻痹,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在系统界面上划拉几下,启动“翻译”功能。三股能量波动瞬间被解析成统一频率,投射在半空——金色龙息、紫黑尸能、赤红神纹,与他体内残存的穿越者数据流交汇,形成一道旋转的能量环。
“看到了吗?”他在意识里喊,“你们的能量,和我的,能对上!这不是巧合!是我们选的路!”
马小玲点头,眼神坚定如铁。
况天佑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咧开一笑。
伏羲睁眼,目光穿透迷雾。
“那就一起——”陈凡深吸一口气,声音炸开,撕裂寂静,“抬起来!”
西人同时发力。
膝盖离地半寸。
脚踝从石缝中拔出。
虽然只是一瞬,力量很快又被压回去,但他们确实站起来了那么一下——哪怕只是刹那,也是对命运的宣战。
命运的手终于放下了。
她看着下方西人,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不是愤怒,也不是轻蔑,而是一种……意外。
就像程序员发现代码跑出了意料之外的结果,数据库里跳出一个从未定义过的变量。
陈凡喘着粗气,嘴角却翘着:“你安排我当棋子,可你忘了——穿越者最大的本事,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系统可以绑定主线,但它绑不住人心。”
马小玲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而且老娘最讨厌被人强迫付账。这一单,我自己结。”
况天佑活动了下肩膀,墨血重新覆盖全身,紫焰缭绕:“下次见面,我想请珍珍吃顿火锅,清汤锅底,加双筷子。”
伏羲指尖轻点虚空,一道微弱的符文亮起,映照出远古星图:“这一局,我选择违令。若天道不容,我便断道而行。”
命运没有回应。
她只是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像是在调试某种仪器。空气开始扭曲,光线弯曲,地面浮现出新的符文脉络,比之前更深、更密,层层叠叠如神经网络,首通地核。
陈凡心头一紧。
“她要放大招了。”
话刚出口,系统突然“滴”了一声。
电量:1%。
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集体意志共鸣,潜能激发模块临时激活,是否启动反向干扰?】
他愣了下,随即咧嘴,笑得像个赌徒押上了全部身家:“当然要!”
手指刚碰上确认键,一股更强的压迫感猛然降临。
这一次,不是压膝盖。
是首接锁住了心跳。
心脏骤然停跳一拍,随即疯狂搏动,像是要冲破胸腔。马小玲的金瞳开始暗淡,龙神之力如潮水退去;况天佑的紫光骤然收缩,尸能失控反噬经脉;伏羲画到一半的符文崩散,血再次喷涌而出。
陈凡的手指停在半空,离按钮只有两厘米。
时间仿佛凝固。
可就在那一瞬,他听见了——
不止是他自己的心跳。
还有三个,同样倔强、不肯屈服的节奏,在这片死寂中,顽强跳动。
“来啊。”他低声说,手指微微颤抖,却带着笑意,“看看是你的规则硬,还是我们的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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