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火旺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烧红石子，在陈默脑海里炸开无数沸腾的气泡，滋滋作响，灼烧着陈默每一根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也看见了！他明确地知道！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他知道多少？他是什么人？他主动点破这件事，想做什么？
无数疑问在陈默脑子里疯狂盘旋，几乎要撑裂陈默的颅骨。陈默一动不动地僵在床上，耳朵却像雷达一样全力捕捉着上铺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李火旺不再有任何声音，连压抑的痛哼都消失了，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或者，那根本就是陈默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听？
但手掌和大腿的伤痛，以及他刚才那痛苦隐忍的神情，无比真实地否定了这个侥幸的念头。
后半夜，陈默彻底失眠了。恐惧和一种诡异的好奇心交织着，折磨着陈默。每一次窗外探照灯扫过，陈默都会下意识地瞥向上铺的栏杆缝隙，希望能看到一点征兆，却又害怕真的看到什么。
天光，就在这种极致的煎熬中，一点点挤走了黑暗。
起床哨凄厉地响起。
陈默几乎是立刻坐起身，目光死死盯向上铺。
李火旺的动作有些迟缓，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缠满绷带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似乎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让他眉头紧锁。但他还是咬着牙，慢慢地爬下了床梯。
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陈默下意识地伸手想扶。
他的手猛地一缩，避开了陈默的接触，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里，赵大勇粗鲁的吼声正在逼近。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找死啊！”
李火旺低下头，用一种极其轻微、几乎只有陈默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快速说道：“食堂。角落。”
说完，他不再看陈默，低着头，混入了其他麻木起身的病人中，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门口。
陈默的心跳再次失控。
食堂。角落。他要和陈默接触！
这是机会？还是另一个陷阱？
早餐时间，气氛依旧压抑。陈默食不知味地吞咽着冰冷的馒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食堂最里面那个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李火旺己经坐在那里了，背对着大多数人，低着头，慢吞吞地喝着米汤，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因伤病而行动不便的病人。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端着几乎没动的碗，状似无意地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桌子很长，陈默们之间隔了好几个空位。没有人注意陈默们。护工们站在门口闲聊，监视着大局，没人会关心两个“疯子”坐在哪里。
沉默在弥漫，只有他偶尔发出的、因为吞咽而牵动伤口的细微吸气声。
陈默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握不住碗。
终于，他头也不抬，声音压得极低，像地底蠕动的虫鸣：
“你……进来几天了？”
“三……三西天。”陈默的声音干涩发紧。
“哼，”他极轻地哼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那……才刚刚开始。”
陈默猛地抬头看他。
他依旧低着头，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米汤，动作缓慢而艰难。
“你……你都知道什么？”陈默忍不住问，声音带着颤抖。
“知道？”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积蓄力气，“我知道……这里不是医院。”
“那是什么？”
“是……巢穴。是孵化场。是……最先被污染的地方。”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
污染？巢穴？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晚上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办公室？集装箱？”陈默急切地追问，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都是真的。也不是真的。”他的话充满矛盾，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准确性，“是‘祂们’……根据你的恐惧，诡域复苏：从人间地狱开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诡域复苏：从人间地狱开始最新章节随便看！你的记忆……为你量身定做的……牢笼。或者说……消化炉。”
祂们？消化炉？
陈默胃里一阵翻腾。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能量。恐惧，绝望，痛苦……是祂们最喜欢的……食粮。”他抬起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其快速地瞥了陈默一眼，那眼神深处是凝固的恐怖，“而我们……就是被圈养的……牲口。白天恢复，晚上……被收割。”
陈默被这赤裸裸的、超越想象的恐怖真相震得魂飞魄散，浑身冰冷。
“护士长……赵大勇他们……”
“看守。牧羊犬。或者……更高阶一点的……食物。”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他们也逃不掉。只是……被允许咬别的羊而己。”
那个年轻护工袖口滴落的血……陈默瞬间明白了。
“那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李火旺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扭曲的弧度，“一次次被扔进去，榨干。首到精神彻底崩溃，肉体再也无法产生祂们需要的‘味道’……然后，就像垃圾一样……”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被处理掉。”
处理掉……
老头那些关于“熔炉”的呓语再次回响在陈默耳边。
“必须逃出去！”陈默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逃？”李火旺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陈默，眼神锐利得像刀，却又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讽，“门在哪里？墙在哪里？你以为……这疯人院的围墙……困住的只是你的身体吗？”
他伸出那只没怎么受伤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心脏。
“祂们……早就在这里了。在这里面生根了。你就算跑出去……跑到天涯海角……只要‘锚’还在……夜晚降临……你一样会被拖回去！拖进更深、更可怕的‘车间’！”
锚？是指那个符号？还是指陈默们这些被“污染”的人本身？
巨大的绝望瞬间将陈默吞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只能等死？”陈默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李火旺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只是看着碗底那点残汤，眼神空洞。
就在陈默几乎要彻底崩溃时，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办法……也许有。但……代价很大。”
他猛地咳嗽起来，牵扯到胸口的伤，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额头的绷带渗出一小片新鲜的红色。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穿白大褂的。”
“小心……符号。看到……别碰，别看，别想！”
“还有……夜里……尽量别‘死’在里面。死一次……‘锚’就钉得更深一点……离真正的疯狂和湮灭……就更近一步。”
他的话像一道道冰冷的符咒，打入陈默的脑海。
别相信穿白大褂的？护士长？王医生？
小心符号？那个扭曲的眼睛？
别死在夜里？
这每一个警告，都指向比陈默现在经历的更深的恐怖！
陈默还想再问，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赵大勇不耐烦的吼声：“吃完的滚出来！磨蹭什么！”
李火旺立刻低下头，恢复了那种麻木沉默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都是陈默的幻觉。他艰难地站起身，端着空碗，踉跄地走向回收处，没有再看陈默一眼。
陈默独自坐在冰冷的角落里，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李火旺的警告，像一把把冰冷的锉刀，一点点锉掉了陈默最后一丝侥幸。
这里不是终点。
只是开始。
诡秘，正以这座疯人院为巢穴，向着更广阔的世界，悄然蔓延。
而陈默，己经半只脚踩进了那无可名状的、粘稠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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