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脚踝处那清晰无比的剧痛,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陈默所有的侥幸和伪装。不是梦魇残留的幻觉,不是精神压力导致的癔症,是切切实实的、由外部暴力造成的创伤!它和手掌的擦伤、大腿的淤青、后背的火辣一起,组成了一个残酷的证明链,将陈默彻底钉死在“诡域反馈现实”这令人绝望的认知十字架上。
李火旺的警告在陈默耳边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份量。“别死在夜里!”——昨晚,陈默只差一点点,就真的“死”在那个百米高空了!
白天,陈默走路明显跛了,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的刺痛。赵大勇看到,只是嗤笑一声,骂了句“废物就是事儿多”,丝毫没有怀疑。护士长巡查时,那双冰冷的眼睛在陈默跛行的腿和下意识蜷缩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这只是司空见惯的损耗报告上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活动时间,陈默瘫在垫子上,冷汗涔涔。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下一次呢?下一次陈默还会这么“幸运”,只是带伤回来吗?李火旺说,死一次,“锚”就钉得更深。深度是什么?是彻底沦为疯子?还是……连这具现实里的躯体也会随之崩溃?
陈默不敢想下去。
午饭时,陈默远远看到李火旺。他独自坐在最角落,吃饭的动作依旧缓慢艰难,但似乎比昨天稍微顺畅了一点。他偶尔会极其快速地扫视整个食堂,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评估着什么。当他的目光与陈默接触时,没有任何表示,立刻移开,仿佛陈默只是墙壁上一块斑驳的污渍。
这种刻意的疏远,反而让陈默更加确信早餐时那场对话的真实性和严重性。他在自保,也在保护陈默。在这个遍布“牧羊犬”的巢穴里,任何不必要的接触都可能引来致命的关注。
下午的药,陈默几乎是抱着殉道者的心情吞下去的。明知是毒药,却不得不饮鸩止渴。
黑暗降临。
意识沉沦。
……
呼——!!!
冰冷狂暴的气流瞬间灌满陈默的口鼻耳道!
巨大的风压撕扯着陈默的身体,像是要将陈默凌空拆解!
陈默还在坠落!
从那个该死的、断裂的脚手架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极致压缩。眼前的景象疯狂地旋转、模糊——蓝天、灰云、拔地而起的钢筋丛林、蚂蚁般渺小的街道……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成了色彩混乱的漩涡。
失重感死死攫住陈默的心脏,让它几乎停止跳动,血液逆流冲上头顶,眼球胀痛得要爆裂开!
“啊——!!!”惨叫声被狂风粗暴地塞回喉咙,只剩下嗬嗬的、绝望的进气声。
陈默要死了!这次真的完了!
李火旺的警告变成了尖锐的耳鸣!陈默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种地方!
求生的本能让陈默在空中疯狂地挥舞手臂,徒劳地试图抓住什么。腰间那根彻底失效的安全绳像条死蛇,在狂乱的气流中抽打着陈默的腿。
下方,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放大、逼近!那上面散落的钢筋头、建材碎片,像一头巨兽口中狰狞的利齿,等待着将陈默彻底洞穿、碾碎!
不——!
就在陈默的脸几乎要感受到地面扬起的灰尘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怪异、仿佛能扭曲空间的低沉嗡鸣猛地从西面八方压来!
下坠的势头……骤然减缓了!
不是停止,就像是突然掉进了一团粘稠度极高的、无形的胶质里!速度陡然降低,但仍在下降!
怎么回事?
惊骇中,陈默勉强睁开被风吹得泪流不止的眼睛。
只见在陈默身体周围,空气似乎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不再笔首,而是像透过晃动的水波一样,荡漾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那些涟漪的中心,隐约浮现出一个个极其黯淡、一闪即逝的、扭曲的轮廓——
是那个符号!
无数个模糊的、由扭曲光线构成的符号,如同一个个贪婪的吸盘,附着在陈默的周围,疯狂地汲取着什么!
它们在汲取陈默的下坠势能?不!不止!
它们在汲取陈默的恐惧!陈默的绝望!陈默濒死时爆发出的所有剧烈情绪!
陈默能感觉到,某种冰冷的、无形的东西正被强行从陈默的灵魂里抽离出去,注入那些闪烁的符号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虚弱和空洞感,仿佛连意识都要被一起吸走!
这就是“消化”?!这就是祂们收取“食粮”的方式?!
不是因为坠落会死,而是因为濒死时产生的“味道”最浓郁?!所以工头才毫不在意?所以安全措施才形同虚设?!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大化地……“收割”!
“嘭!!”
一声闷响!
尽管下坠速度被诡异减缓,陈默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在了一堆相对“松软”的建筑垃圾上——那是些袋装的水泥灰和废弃的保温板。
巨大的冲击力依旧震得陈默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强烈的腥甜味,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无比!
但陈默没死。
没有被钢筋穿透,没有被摔成肉泥。
陈默瘫在灰尘弥漫的垃圾堆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腹间火辣辣的疼痛,视线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妈的!命真大!”工头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出现在上方边缘,叼着烟,往下瞥了一眼,毫无惊喜,只有不耐烦,“没死就赶紧爬起来!浪费多少时间了!今天的工期你得给额补回来!不然扣光你医药费!”
没有关心,没有救援,只有催促和威胁。
陈默挣扎着,试图动弹,但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右脚踝,仿佛真的断裂了一般,剧痛钻心。
几个同样眼神麻木的工人下来,像拖死狗一样把陈默从垃圾堆里拖出来,随意扔在一边。
陈默就那么躺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空洞所取代。
陈默被“收割”了。
就在刚才,某种重要的东西,被那些诡异的符号强行夺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和……污染感,萦绕不去。
……
陈默在病床上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溺水者被拉出水面,疯狂地汲取着空气。
肺部和胸腔残留着剧烈的震痛,喉咙里的血腥味仿佛还未散去。
陈默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右脚踝。
剧痛!比入睡前更加剧烈的、仿佛骨头真的裂开般的剧痛!
卷起裤腿——那圈深紫色的淤痕变得更加可怖,颜色近乎发黑,周围的皮肤绷紧透亮,烫得吓人!
不仅如此,陈默的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喉咙干涩肿痛,咳嗽一声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
这一次,带回的不仅仅是皮外伤。
那种被“收割”后的灵魂空洞感和虚弱感,也无比真实地残留了下来,沉甸甸地压在陈默的意识深处,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黑洞。
陈默瘫在冰冷的床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暗。
李火旺说的对。
死一次,“锚”就钉得更深。
陈默虽然没彻底死去,但那次濒死的体验,那次被强行“收割”的过程……己经在陈默身上留下了某种比肉体创伤更可怕的印记。
陈默正滑向深渊,速度越来越快。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压抑到极致的叹息。
是上铺的李火旺。
他也……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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