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手还攥着俘虏的衣领，对方喉咙里挤出的“数据核心”三个字像钉子一样卡在他脑子里。
风从西北方向刮过来，吹散了最后一丝毒雾，药膜边缘裂开的口子己经蔓延到中央，但没人去管它。
陈曦蹲在雪地摩托的残骸旁，正把便携式生物显微成像仪从防水箱里掏出来。
金属外壳冻得发涩，他哈了两口气搓热手指，才拧开固定螺丝。“颅骨透射模式能用，但分辨率只能拉到极限的百分之六十。”他说着，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刘瑶没动，银针还在俘虏颈侧扎着，另一只手搭在腕上。脉搏跳得越来越浅，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走力气。她抬头看了赵峰一眼：“再拖下去，人就醒了也说不出话。”
赵峰松开手，退后半步。他的装甲肩部散热口发出轻微嗡鸣，能量储备还剩七成三，足够支撑一次短距突进，但此刻他需要的是时间，不是速度。
“开始吧。”他说。
陈曦将探头贴在俘虏太阳穴附近，启动扫描。屏幕上的灰影像水流一样晃动，几秒后定格——大脑皮层表面布满细小光点，正沿着神经沟缓慢移动，彼此连接成网。
“不是电路信号。”陈曦盯着波形图，“是实体金属颗粒，微型集群，在构建闭环通路。”
“远程操控？”赵峰问。
“不止。”陈曦放大局部画面，“它们在读取脑电活动，同步上传。控制源不在本地，频率跳跃式中继，可能是卫星链路。”
刘瑶轻轻拔出一根针，换了个角度刺入耳后翳风穴。“我封住部分血流，减缓传导。”她说，“最多撑十分钟。”
赵峰盯着俘虏的脸。那张脸青白浮肿，眼皮底下有细微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行。他忽然想起王磊说过的话：有些合金会在特定磁场下自组织重组——就像活的一样。
“调脉冲枪。”他对陈曦说，“频率设成陨石共振段，模拟辐射环境。”
陈曦愣了一下，“你是想骗它们停机？”
“让它们以为进了安全区。”赵峰接过枪，检查充能状态，“只要断开一秒，就够我们动手。”
脉冲枪充能完毕，蓝光顺着枪管流转。赵峰瞄准颅骨外缘，扣下扳机。
一声闷响，没有火光，只有空气被压缩后的震荡波扩散开来。俘虏身体猛地一抽，嘴角溢出血沫，但眼皮下的蠕动感消失了。
“断了！”陈曦盯着监测仪，“集群信号中断，正在解耦！”
赵峰立刻靠近，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听着，”他说，“你要是还有意识，就眨一下眼。”
那人睫毛抖了两下。
“你是谁？”赵峰压低声音。
“军……军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NEO-7项目组……我是主研……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逼我来引你们……接触那个东西……”
刘瑶迅速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又捏开嘴角涂上一层膏状物。“别急着说话，省力气。”她说。
俘虏喘了几口气，脖子下的缝合线突然剧烈起伏，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撞击。他瞳孔骤缩，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能启动……那是记忆病毒……一旦激活……全人类都会……想起不该记得的事……”
赵峰心头一震。
陈曦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无意识敲了下终端屏幕。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去找它？”赵峰追问。
“我没选择……他们在我脑子里种了这个……每天检查进度……不完成任务……我的孩子就会……”他说到这儿，喉结上下滚动，眼里泛起水光。
刘瑶默默递过一块布巾，让他擦了擦嘴角。
“你叫什么名字？”赵峰语气缓了些。
“林……林志远。”他艰难地说，“研究所编号V-A-C-07……代号‘使者’……可我不是自愿的……我只是个被绑来的工具……”
赵峰眼神一闪。V-A-C。这个名字终于对上了。
林志远颤抖着手伸进口腔内侧，用牙齿咬住一个小塑料壳，慢慢扯出来——一枚指甲盖大小的U盘。
他摊开掌心，把U盘推到赵峰面前。
“这里面……有项目的原始资料……也有我家人关押的位置……求你们……救救他们……”
赵峰接过U盘，冰凉的金属外壳贴在掌心。他还来不及反应，远处雪崖上方一道红光一闪。
下一瞬，林志远额头炸开一朵血花。
尸体向后倒去，眼睛还睁着。
赵峰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拽住刘瑶和陈曦往后翻滚。三人撞进掩体凹槽，积雪簌簌落下。
“狙击手！”陈曦喊。
张伟和李忠立刻封锁视野方向，周强扛起火箭筒，瞄向雪崖高点。
“不对。”陈曦突然抓住赵峰手臂，“你看那边。”
他指着自己刚才架设的监控屏。屏幕自动亮起，一段加密视频正在播放。
黑影中站着一个人，戴着鸟嘴面具，衣服宽大看不出体型。他抬起手，指节敲了敲面具边缘，发出空洞的响声。
“清理干净。”他说完这句话，画面戛然而止。
没有人说话。
风卷着雪粒打在装甲表面，发出细碎声响。
赵峰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指腹着边缘刻痕。刚才那一枪精准得不像巧合——正好在他拿到情报的瞬间。
“他们在监视我们。”刘瑶轻声说，“不只是通过这个人，而是整个过程。”
陈曦己经开始拆解视频残帧。“信号跳转了七次，最后落点在旧国境线以北，一片废弃地下设施群。”他顿了顿，“那里曾经是军工联合实验区，后来因为事故封闭了。”
“他们知道我们会查到这里。”赵峰缓缓站起身，装甲关节发出轻响。
“所以才会派一个快死的人来送信。”刘瑶望着林志远的尸体，“让他带着真相死去，反而更能让我们相信。”
“目的呢？”陈曦抬头，“让我们去找那个数据核心？还是……主动走进陷阱？”
赵峰没回答。他弯腰捡起一根掉落的银针，上面沾着血，还没干透。
远处雪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刚才那一枪之后，再没有第二发。
“他们不想杀我们。”他说，“只想让我们拿到这个U盘。”
“然后顺着线索走？”陈曦皱眉。
“或者，”刘瑶低声接道，“让我们变成下一个‘使者’。”
赵峰把U盘塞进战术腰包内层夹袋，顺手拍了拍。位置就在心脏左侧，隔着装甲也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现在怎么办？”陈曦问。
“原地不动。”赵峰靠在掩体边缘，目光扫过雪原，“他们以为我们会连夜赶路，追查线索。但我们偏不走。”
“万一他们再派人来？”刘瑶看向林志远的尸体。
“那就等。”赵峰说，“让他们先出手。”
陈曦重新接通报警模块，耳机里传来断续的干扰音。他调了调频段，忽然听见一段规律的滴答声，每隔七秒一次，和之前收到的定位信标节奏一致。
“他们在标记我们。”他摘下耳机递给赵峰。
赵峰接过一听，眉头皱紧。这声音不是随机干扰，而是编码信号，像是某种倒计时。
“传给基地吗？”陈曦问。
“不行。”赵峰摇头，“信号一旦发出，就能被追踪路径。我们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破解他们的计划。”
刘瑶轻轻为林志远合上双眼，把染血的银针收进药瓶。她的手很稳，但指尖有点发白。
“你说他是被迫的。”她忽然开口，“可如果他真的不想来，为什么不说谎？为什么偏偏告诉我们不能启动数据核心？”
赵峰看着她。
“也许，”他慢慢说，“那是他唯一能帮我们的地方。”
风更大了，吹得掩体边缘的破布条来回摆动。天色渐暗，雪却没有停的意思。
陈曦突然抬起头：“我截到了一段残码，最后一个跳转点的IP地址后面有个后缀——‘存档_07’。”
“档案？”赵峰问。
“更像是编号。”陈曦盯着屏幕，“第七号存档……或者，第七个实验体。”
赵峰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装甲胸口的位置。那里贴着一张烧焦的电路板碎片，是从坠毁无人机里找到的，上面刻着“NEO-7”。
两个“七”，同时出现。
他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监控屏角落闪过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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