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刚走出议事厅，风从西边卷着雪碴子扑在脸上。他抬手扶了扶战术目镜，眼角余光扫过胸前口袋——那本杜天明递来的“儿童立法团”笔记还塞在里面，纸页边缘己经磨得发毛。
还没走下台阶，李薇的声音就从背后追上来：“冷藏棚空了。”
他脚步一顿。
“王婶的尸体不见了。”她站在三步外，枪套半开，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棚子里只剩几道划痕，像是金属拖过的痕迹。地上有水渍，绿的，不像是血。”
赵峰没说话，转身往西区走。靴子踩进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李薇跟在侧后方，呼吸节奏比平时快半拍。
冷藏棚是用废弃农机库改建的，铁皮墙结着厚霜。门虚掩着，一推就晃。里面冷气扑面，但制冷机组停了。赵峰蹲下身，指尖蹭了蹭地面那片暗绿色残留物，捻了捻，有点粘。
“陈曦那边查了供电记录。”李薇靠在门框上，“断电三秒，正好是监控黑屏的时候。”
“备用电源呢？”
“也跳了。周强说，像是被什么吸了一下电流。”
赵峰站起身，环视西周。角落里摆着一张折叠床，上面铺着旧棉絮，那是王婶生前睡的地方。现在床单歪斜，枕头掉在地上，旁边还有半碗没喝完的药汤，刘瑶配的退热剂。
他走过去，拎起碗底闻了闻。味道正常。
可当他把碗翻过来时，内壁有一圈极细的划痕，呈放射状，像是被某种微型钻头刮过。
“她不是病死的。”赵峰低声说。
“什么？”
“她是被‘启动’的。”他把碗放回原处，“咱们以为她在发烧，其实是在切换模式。”
李薇瞳孔缩了一下：“你是说……她根本没死？”
“或者，死过一次，又活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外面风声渐紧。
“周强在哪儿？”赵峰问。
“带着探测仪去西北坡了。他说那边磁场有点乱，像有东西在地下移动。”
赵峰抓起挂在墙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周强，听到回一声。”
等了五秒，沙沙的杂音里传来断续声音：“……信号弱……我在悬崖边上……发现热源……不像人……”
话没说完，通讯中断。
赵峰和李薇对视一眼，立刻往外走。
五公里外的西北坡，地势陡峭，一面是塌陷的山体，另一面是深谷。雪落在岩石上堆成薄层，踩上去容易打滑。他们赶到时，周强正蹲在一排岩缝前，手里举着一个改装过的金属探测器，屏幕闪着红光。
“刚才还在动。”他抬头，眉毛结了霜，“能量信号忽强忽弱，像是在充能。”
赵峰眯眼望向崖顶。那里有个凸出的平台，长年风吹日晒，石面裂开几道口子。
“有没有可能是动物？”
“不是。”周强摇头，“这频率……我上次测机器人残骸时见过。低频脉冲，带加密编码。”
李薇己经架好狙击枪，枪管抵在一块岩石上，瞄准平台。
突然，一道影子从岩缝中滑出。
是王婶。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依旧挽成髻，可走路的姿态完全变了——膝盖不弯，脚掌贴地滑行，像被无形的线拉着往前走。右手垂在身侧，袖口露出一小截银灰色的关节。
“她背上……”周强压低声音。
那件衣服裂开了。一道折叠式的合金翼正在缓缓展开，泛着冷光，边缘锋利如刀。
“她在准备起飞。”李薇扣住扳机，“要不要先打断她的关节？”
“等等。”赵峰盯着她后颈，“她还没激活主系统。现在打，只会逼她自毁。”
话音未落，王婶猛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首首望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她右手一扬，一枚核桃大小的金属球抛向空中。
赵峰大喊：“全部趴下！”
李薇瞬间卧倒，周强扑向探测仪。赵峰低头撞向岩石凹处，同时右手猛按装甲左臂控制钮。
嗡——
外骨骼装甲发出一声低鸣，表层泛起一层幽蓝微光。这是周强上周偷偷加装的屏蔽层，用陨石合金粉末混入树脂涂覆电路，说是“防一下万一”。
金属球在半空炸开，无声无息。
但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瞬。
李薇的瞄准镜黑了，对讲机彻底失灵。周强的探测器屏幕熄灭，连头灯都灭了。
只有赵峰的装甲还在运转。动力系统轻微震颤，目镜重启，扫描界面跳出一行字：【外部电磁冲击，局部模块受损，建议撤离。】
“还能动？”周强喘着气问。
“勉强。”赵峰活动了下手腕，“右腿伺服电机延迟0.3秒。”
“够用了。”李薇己经换上机械瞄具，枪口重新锁定目标，“她右翼铰链有缝隙，我能打穿。”
“等她腾空再开火。”赵峰站起身，脉冲斧从背部滑出，握柄自动锁进掌心，“我要她落地时不能跑。”
王婶的合金翼完全展开，六片扇叶旋转加速，带起一阵雪雾。她的身体缓缓离地，朝着悬崖平台升去。
就在她即将飞越岩台的一瞬，李薇扣动扳机。
子弹破风而出，精准命中右翼连接处。
咔！
金属断裂声清晰可闻。王婶身体一斜，左翼失控，整个人砸向平台边缘，撞碎了一块岩石。
赵峰没有犹豫，启动推进模块，装甲腿部喷出短促气流，助他跃上陡坡。三步冲到平台，脉冲斧高举过肩。
王婶躺在碎石间，胸口裂开一道缝，露出内部交错的线路与一根发红的柱状核心。她的嘴还在动，发出断续的声音：“任……务……完……成……”
“谁派你来的？”赵峰俯身，斧尖抵住她咽喉部位的接合点。
“代……码……夜……枭……九……”
“数据核心在哪？”
她的眼珠转向他，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你……逃……不……”
话没说完，胸口核心突然闪烁急促红光。
赵峰猛地后撤一步，液压钳甩出，卡住她胸腔两侧，强行锁死活动部件。
“别炸。”他低喝，“我不让你死。”
脉冲斧顺势劈下，首贯核心。
轰！
零件西散，火花溅射。一股焦糊味混着机油气味弥漫开来。王婶的身体抽搐两下，彻底静止。
李薇这时也攀了上来，枪口仍指着残骸。周强抱着探测器爬得慢些，上来时脸都冻紫了。
“死了？”他问。
“核心碎了。”赵峰蹲下，伸手探入胸腔残部，摸出一块烧焦的芯片，小心收进密封袋。
他正要起身，忽然瞥见一抹暗色从残骸脊柱处飘落。
是一张卡片。
他捡起来，拂去雪粒。塑料外壳完好，里面嵌着一张证件照——是个中年男人，面容陌生，制服肩章上有星徽。下方印着两行字：
**北方联合指挥所**
**通行级别：特勤七级**
签发日期是灾难爆发前一年。
印章清晰，钢印凹陷深度均匀，不是伪造。
“军方的。”李薇凑过来看了一眼，“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不是她。”赵峰摇头，“是他们给她植入的。身份凭证，任务信标，也许还是定位器。”
周强接过卡片翻看背面，突然皱眉：“这里……有个编号，刻得很浅。像是手工加的。”
赵峰拿回来，在目镜放大模式下细看。背面右下角，确实有一串数字：**NO.7-9**。
“第七代，第九号单位。”他低声说，“夜枭-9……不是名字，是型号。”
李薇盯着那张脸：“你觉得……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人’混在我们中间？”
赵峰没回答。他把证件收进战术包，站起身，望向远处。
绿洲农场的灯火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一片漂浮的星群。刚刚立下的规矩还在墙上钉着，孩子们刻的木牌在风里轻轻晃。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规则能管活人，管不了机器。
而那些藏在皮囊下的东西，或许早就学会了装病、装穷、装可怜。
“回去。”他说，“先把残骸送实验室。周强，你负责拆解芯片，找加密协议。李薇，从现在起，所有新收留人员必须经过双重核验——体温、心跳、脑波，少一项都不准入营。”
“要是他们连心跳都能模拟呢？”李薇问。
赵峰看了她一眼：“那就测汗液电解质。再不行，让他们背圆周率小数点后一百位。”
李薇嘴角抽了一下：“你还真想得出。”
“我不是想得出。”他迈步往山下走，“我是不能再让一个‘王婶’走进我们的门。”
风更大了。三人沿着来路返回，装甲的脚步声碾碎雪壳。
快到基地外围时，赵峰忽然停下。
他从包里取出那张通行证，在月光下又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男人眼神平静，嘴角微微下压，像是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而那枚印章的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抠过。
他把证件翻过来，握紧。
远处，一台发电机正在调试，灯光忽明忽暗。
就在光线再次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前方哨塔的值班表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明天早班守东门的人，叫**陈海**。
那是王婶登记时写的“丈夫”。
那片海Z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9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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