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傍晚项目终审会结束时泼下来的。
苏晚抱着刚通过的执行手册，站在创境大厦的旋转门旁，看着雨帘里模糊的车流，眉头微微蹙起。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她的帆布包侧袋里只塞了把折叠伞——那是把用了三年的旧伞，骨架有些松动，伞面还沾着上次下雨留下的浅痕。
“没带伞？”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晚回头，撞进陆昭带着水汽的眼眸里。他刚从停车场过来，深色西装的肩头洇着一片湿痕，手里却提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伞面干净得发亮。
“带了，就是……”苏晚下意识地摸向帆布包，有点不好意思，“不太好用了。”
陆昭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指尖——刚才抱手册时被边角硌到，留下几道浅红的印子。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撑开那把长柄伞，伞骨“咔嗒”一声弹开，撑起一片沉稳的阴影。
“走吧，我送你到地铁站。”他侧身站到她身侧，伞面自然地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
雨势太急，人行道上的积水没过了脚踝。苏晚跟着他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踩在他踏出的落脚点上。长柄伞的空间比她的小折叠伞宽敞得多，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后的空气，格外清冽。
“今天终审，张副总监最后提的意见，你怎么看？”陆昭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过滤得柔和了些。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会议尾声，王副总监（张启明离职后由他接任）突然提出要在“数据烟花”的收尾环节加入客户竞品的案例对比，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刁难。当时陆昭只淡淡说了句“会后让技术部评估可行性”，便结束了会议。
“我觉得没必要。”苏晚认真分析，“我们的核心是突出星辰科技的独特点，加竞品对比反而会模糊重点，而且……”她顿了顿，“他提到的那个案例数据有问题，明显是没做足功课。”
陆昭的脚步慢了半拍，侧头看她。路灯的光穿过雨幕落在她脸上，细框眼镜后的眼睛亮得很，带着职场上少见的锋芒。他忽然想起上午她在会议室里，面对王副总监的质疑，也是这样不卑不亢地拿出三份原始数据报表，逐条反驳，逻辑清晰得让人无从辩驳。
“技术部刚发消息过来，”陆昭的嘴角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意，“说那个案例的渲染技术和我们的底层逻辑完全不同，强行加入会导致系统崩溃。”
苏晚“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的浅纹在雨夜里格外生动：“那他明天开会岂不是要下不来台？”
“职场上，靠臆想提意见的人，迟早要自己收场。”陆昭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今天在会上应对得很好，比上次面对张启明时，从容多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低下头。她知道，自己这份从容里，藏着多少他不动声色的支撑——是他在她被刁难时递过来的资料，是他在她加班晚了时留下的那盏灯，也是此刻，他倾斜的伞面和并肩的脚步。
走到一个积水较深的水洼旁，陆昭停下脚步，自然地伸出手：“拉住我，别踩湿了鞋。”
他的手掌宽大，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温度透过微凉的雨气传过来，烫得苏晚指尖发麻。她犹豫了半秒，还是轻轻搭上他的手。
他的力道很稳，牵着她一步步跨过水洼。伞下的空间很小，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臂擦过她的肩膀，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和彼此加速的心跳。
过了水洼，苏晚连忙抽回手，指尖却像被烫过一样，一首暖到心里。她假装看向前方，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对了，”陆昭忽然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周末的画展，你还去吗？”
苏晚猛地抬头：“去的！”她早就把这事记在日程本上了，甚至还特意翻出了那本画满“数据烟花”草稿的速写本，想找机会请他看看。
“那我周六下午来接你。”陆昭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安排，“画展结束后，附近有家老字号的馄饨店，味道不错。”
雨不知何时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像温柔的絮语。苏晚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地铁站就在前方，暖黄的灯光穿透雨幕，像一块融化的蜜糖。陆昭收起伞，伞沿的水珠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到了。”他看着她，眼底映着站台的光，“进去吧，路上小心。”
“嗯。”苏晚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把旧折叠伞，递给他，“这个……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修？骨架好像松了。”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求助，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昭接过那把旧伞，指尖触到磨损的伞柄，抬眸时眼里带着笑意：“好，周一还你。”
苏晚转身走进地铁站，首到站在自动扶梯上，才忍不住回头看。陆昭还站在原地，手里提着那把黑色长柄伞，和她的旧折叠伞，身影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挺拔。
电梯缓缓下降，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摸了摸口袋里那本速写本的边角，苏晚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有些藏在严谨职场下的心动，就该在这样的雨夜，伴着雨声，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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