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星坐在地板上，指尖抚过那束被顾晏辰遗落在门口的白玫瑰。花瓣边缘己经开始发皱，像极了当年他不告而别时，她在机场捡到的那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记忆像被捅破的蜂蜜罐，黏稠的甜混着涩，一下涌了上来。
那年她刚考上美院，在迎新晚会上第一次见顾晏辰。他穿着白衬衫弹吉他，灯光落在他发梢，侧脸干净得像幅水彩画。散场后他拦住她，手里攥着支快蔫了的白玫瑰：“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的速写本，能不能借我看看？”
他们的恋爱像场盛大的烟火。他会骑着单车载她穿过梧桐大道，后座的她抱着画具，笑声比车铃还响；他会在她熬夜赶画时，翻墙溜进宿舍楼下，用手电筒给她打光，嘴里骂着“小笨蛋”，眼里却全是软意；他送她的第一支白玫瑰，被她压在画夹里，成了后来每幅画里若隐若现的背景。
转折发生在毕业前夕。顾晏辰的家族企业突然陷入危机，他父亲逼着他娶合作方的女儿。那天暴雨，他浑身湿透地冲进她的画室，手里的白玫瑰被雨水打得不成样子。
“晚星，我们……”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夏晚星看着他，突然笑了，把那支烂玫瑰扔进垃圾桶：“别说了。”她从画架上扯下那幅画了三个月的《梧桐下的单车》，狠狠撕成两半，“顾晏辰，从今天起，你是顾氏少爷，我是夏晚星，我们两清。”
他愣住了，雨水混着什么液体从脸上滑落，最终还是转身冲进了雨里。那背影决绝得像从未认识过她，却在街角停顿了半秒——这半秒，被躲在窗帘后的夏晚星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她听说，他终究没娶那个女孩，而是远走异国。她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打包，锁进阁楼最深处，包括那片被雨水泡烂的玫瑰花瓣。她以为时间会像砂纸，磨掉所有痕迹，却没想过，五年后的今天，他会捧着白玫瑰，站在她面前说“我知道错了”。
“在想什么？”陆时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夏晚星把白玫瑰塞进垃圾桶，抬头时眼眶发红：“没什么，想起点以前的事。”
陆时衍走过来，把牛奶递给她，没追问，只是坐在她身边，陪她看着窗外。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我爷爷常说，人这辈子会遇到两种玫瑰，一种开得轰轰烈烈，谢了就只剩刺；另一种花期长，默默开在墙角，下雨时能替你挡点雨。”
夏晚星捏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渐渐暖起来。她想起陆时衍第一次来画室，看到她画里总藏着白玫瑰，只是默默找来园艺书，告诉她“白玫瑰喜阳，画的时候阴影别太重”；想起他在她被陈默和秦朗围着争执时，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身后，说“晚星的画，该听她自己的”。
这些平淡的瞬间，像温水煮茶，慢慢漫过心底那片结痂的伤口。
“陆时衍，”她忽然开口，“如果有天我变得不像我了，你会不会……”
“你什么样我都见过。”陆时衍打断她，语气平淡却笃定，“画里藏着刺的你，笑起来漏半颗牙的你，被过去缠住的你……都一样。”
垃圾桶里的白玫瑰似乎在这一刻彻底蔫了下去，花瓣蜷缩成黯淡的一团。夏晚星看着陆时衍的侧脸，突然明白，有些纠葛之所以难断，不是因为有多爱，而是舍不得当年那个奋不顾身的自己。
但现在，她好像不用再抱着回忆取暖了。
“明天陪我去阁楼吧，”她站起身，把牛奶一饮而尽，“我想把那些旧东西，都清掉。”
陆时衍跟着起身，顺手拿起她的画具：“正好，我帮你搭把手。”
窗外的月光落在两人相携的手上，没有烟火般的绚烂，却比当年暴雨里的手电筒光，要亮得长久。那些褪色的白玫瑰，终于可以和过去一起，被好好收进垃圾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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