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周旋让夏晚星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紧。沈宏业的期许、顾知远的试探、组织的催促，像三根绳子缠在她身上，越收越紧。这天傍晚，她没回出租屋，也没去小院，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市中心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
酒吧里弥漫着威士忌和烟草混合的味道，重金属音乐震得地板都在颤。夏晚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杯最烈的龙舌兰，仰头灌下去时，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疼。
她很少来这种地方，总觉得这里的喧嚣太吵，衬得孤独更明显。可今天，她就想被这吵闹淹没，暂时忘掉那些密码、图谱、组织指令，做回一个普通的、可以脆弱的人。
“一个人？”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笑意。
夏晚星转过头，撞进一双干净的眼睛里。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膝盖处磨破了洞，头发有些凌乱，却透着股清爽的少年气。他手里拿着杯苏打水，显然不是来买醉的。
“嗯。”夏晚星没多说，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男生在她对面坐下，没追问，只是安静地喝着苏打水，目光偶尔扫过舞台上扭动的人群，带着点疏离的淡漠。过了会儿，他忽然说：“这里的龙舌兰太烈，配点柠檬会好点。”
他从吧台上拿起片柠檬递过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带着点凉意。夏晚星接过柠檬，指尖却在发烫——太久没人这样自然地关心她了，久到她差点忘了被人温柔对待是什么感觉。
“谢了。”她说。
“我叫阿泽。”男生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你好像有心事，被老板骂了？”
夏晚星扯了扯嘴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正被一群老狐狸和秘密组织夹在中间，连喘口气都觉得难。
“我是搞音乐的。”阿泽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疏离，自顾自地说，“写了首歌被毙了三次，制作人说我太丧，不懂迎合市场。今天来这儿，就是想听听‘市场’喜欢的噪音是什么样的。”
他说着，指了指舞台上嘶吼的歌手，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夏晚星忽然觉得和他有点像。他们都在被什么东西推着走，都在勉强自己迎合着什么，心里憋着股说不出的压抑。她晃了晃酒杯：“丧有什么不好？总比装开心强。”
阿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说得对。来，我敬你这口‘丧’。”他举起苏打水，和她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聊了多久，龙舌兰一杯接一杯地空了，夏晚星的脑子开始发沉，那些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她跟阿泽说了很多话，说自己总在画一幅画，却怎么也画不完；说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想逃却找不到出口。
阿泽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说他写歌的时候也这样，明明旋律就在脑子里，却怎么也抓不住，急得想砸吉他。
“有时候觉得，人还不如一首歌、一幅画。”夏晚星趴在吧台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晚星闪亮 脸颊贴着冰凉的台面，“至少它们不会累，不会怕，不会……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阿泽沉默了会儿，递给她一张纸巾：“累了就别撑着。我知道有家24小时营业的面馆，汤很暖，去不去？”
夏晚星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真诚，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面馆的灯光很亮，白瓷碗里的豚骨汤冒着热气。夏晚星吸溜着面条，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汤里，晕开一小片涟漪。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那些身不由己，哭那些不敢言说的秘密，还是哭此刻终于能卸下防备的片刻软弱。
阿泽没问，只是默默递给她一双新筷子，自己低头喝着汤，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从面馆出来时，天快亮了。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夏晚星打了个哆嗦。阿泽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我家就在附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楼，“上去喝杯茶？”
夏晚星看着他眼里的邀请，没有犹豫。
阿泽的出租屋很小，堆满了吉他和乐谱，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海报。他给她倒了杯温水，转身去浴室洗澡。哗哗的水声里，夏晚星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不想再想沈宏业的嘱托，不想管顾知远的阴谋，不想理会组织的指令，甚至不想记起顾晏辰的眼神。她只想做个空白的人，被这短暂的温暖包裹着，暂时忘掉所有身份。
阿泽从浴室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水汽。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眼里没有欲望，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疲惫。
“可以吗？”他轻声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夏晚星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这一夜，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紧紧抱着彼此，像两株在寒风里相互取暖的植物。肌肤相贴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暂时掩盖了那些深入骨髓的孤独。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场短暂的逃离，天亮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第二天早上，夏晚星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床头放着一杯温水，下面压着张纸条，是阿泽的字迹：“汤在锅里，热一下再喝。祝你……能找到出口。”
夏晚星拿起纸条，指尖有些发颤。她叠好纸条放进钱包，轻轻带上门，走出了那间充满吉他声的小屋。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一步步走向地铁站。外套上还残留着阿泽的气息，像昨夜那场短暂喘息留下的余温。
她知道，自己终究要回到那个充满阴谋的漩涡里。但此刻，心里那块紧绷的地方，似乎松动了一点点。就像阿泽说的，或许真的有出口，只要她还敢往前走。
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响起，夏晚星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了进去。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像那些被暂时抛下的烦恼，而前方，依旧是未知的迷雾。但她的脚步，似乎比昨天坚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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