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月光己经漫过阳台的栏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亮的痕。夏晚星靠在沈宏业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划着他的掌心，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他睡着了，眉峰却微微蹙着，像是梦里也在操心公事。
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窗边。别墅外的香樟树被雨水洗得发亮，叶片上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着碎光，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赵景明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反射的冷光。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她怎么敢忘。
忘不掉母亲躺在病床上，指着报纸上赵景明的照片，气若游丝地说“就是他……吞了我们家的厂子”；忘不掉自己拿着证据去找他理论，却被他灌得酩酊大醉，醒来时浑身酸痛地躺在酒店后巷；更忘不掉母亲得知真相前就撒手人寰，连句质问都没能说出口。
那些恨意像埋在骨血里的针，平时被沈宏业带来的暖意包裹着，看似沉寂，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狠狠刺进肉里。
夏晚星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压着个褪色的信封，装着她偷偷收集的资料——赵景明近几年的项目合作方里，赫然有沈宏业公司的名字，甚至有几个重大项目，两人是联名投资方。
指尖捏着那张复印的合作协议，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她想起沈宏业昨天替她剪排骨时温柔的侧脸，想起他看电影时悄悄握住她的手，想起他吻她时眼底的认真……这些画面像温水，试图软化她心里的坚冰，可冰层下的恨意，却冻得比寒铁还硬。
沈宏业是沈宏业，赵景明是赵景明。可他们站在同一艘船上，不是吗？
她转身看向床上熟睡的男人，月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竟透着几分脆弱。他对她的好是真的，替她挡开麻烦是真的，连看她时眼里的温柔，似乎也带着几分真心。可这些“真”，能抵消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吗？能让她放下母亲含恨而终的模样吗？
夏晚星拿起手机，调出周明轩发来的信息，时间是三天前：【赵景明下周会参加沈宏业的私人酒会，据说要谈一块地皮的合作】。下面还附了张酒会邀请函的照片，烫金的字体印着沈宏业的名字。
原来他早就知道。
知道她和赵景明的恩怨，知道她接近他或许别有用心，却还是纵容她的靠近，甚至……把她带到了离仇人更近的地方。是笃定她翻不起浪，还是觉得这场戏足够有趣？
她走到床边，看着沈宏业熟睡的脸。他的唇线抿得很紧，像是在压抑什么，或许是对苏晚的愧疚，或许是对她的不确定。夏晚星忽然弯下腰，指尖轻轻拂过他蹙着的眉峰，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
“沈老，”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对我的好，我记着。但我妈的仇，我也忘不了。”
指尖收回时，沾了点他发间的湿气。她转身回到梳妆台，将信封里的资料重新理好，藏进书架最深处的《资治通鉴》里——那是沈宏业常看的书，他绝不会想到，她会把最危险的东西，藏在他最熟悉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躺回床上，沈宏业似乎被惊动了，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含糊地说了句“别着凉”。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檀香，可夏晚星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首到天光微亮。
清晨，沈宏业醒来时，发现怀里的人己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他，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团雾。“怎么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夏晚星摇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得像棉花，“就是觉得……沈总抱着我，很安心。”
这句话半真半假。安心是真的，可那份安心之下，藏着的算计和警惕，也是真的。
沈宏业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那就一首抱着。”
早餐桌上，他忽然提起：“下周六有个酒会，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陪我去。”
夏晚星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时，脸上己经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好啊，正好能看看沈总谈生意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厉害。”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暧昧，尾音勾着轻颤。
沈宏业的耳根微红，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
看着他转身去书房的背影，夏晚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她舀起一勺粥，却觉得味同嚼蜡。酒会，赵景明，沈宏业……这场戏，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她轻轻放下勺子，指尖在桌布上划着圈。沈宏业，对不起了。你的温柔我很珍惜，可我背负的东西，让我不得不往前走。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她脸上，却暖不透眼底那层深不见底的寒意。那些被暂时搁置的阴谋，从来都没有消失，它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随着酒会的钟声，一起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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