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歌的话，像一把无声的锤子，砸碎了演武场上那层紧绷的膜。
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数千道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唰地一下，从凤九歌身上，转到了高台另一侧的凤瑶光脸上。
凤瑶光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变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纸，透明，脆弱。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扶着侍女的手猛地抓紧，指节都捏白了。
“你……”
凤瑶光的嘴唇哆嗦着，只吐出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的眼睛里，不再是刚才的怨毒和快意，而是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像一只被猎人扼住了喉咙的兔子。
凤九歌看着她的反应，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她猜对了。
“凤瑶光！”
一声暴喝，打断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凤长青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狠狠剜向凤瑶光。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不是蠢人，凤瑶光这副见了鬼的模样，等于是不打自招。
凤瑶光被他一吼，浑身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可己经晚了。
台下的弟子们，炸开了锅。
“她真的知道！”
“看凤瑶光的表情，这事肯定跟她有关！”
“我的天，李侍郎家的那颗蛋，不是说被上古宗门的人拿走了吗？怎么凤家也掺和进去了？”
“十万两黄金买一个消息，这凤九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幕？”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凤长青那张铁青的脸。
王长老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凤长老，看来，你家这位侄女，知道的不少嘛。”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凤长青的痛处。
凤长青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凤九歌。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凤九歌没有理会他滔天的怒火。
她收回目光，抬脚，一步一步，朝着凤瑶光走了过去。
高台不大，几步就到了跟前。
她停在凤瑶光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在地的女人。
“告诉我。”
凤九歌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
“它在哪。”
凤瑶光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说？”
凤九歌笑了。
“没关系。”
她缓缓抬起那只戴着烬骨镯的手。
“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住手！”
凤长青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吼，元婴期的灵力轰然爆发，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凤九歌的后心狠狠抓来！
他要在这里，废了她！
王长老的眼睛眯了起来，刚要有所动作。
异变突生。
凤九歌怀里那只一首懒洋洋打盹的小黑猫，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幽绿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千星辰在生灭，古老，浩瀚，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
没有威压，没有灵力波动。
演武场上的温度，却骤然降了下来。
那只抓向凤九歌的灵力巨手，在离她后背还有三尺远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光点。
噗。
凤长青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血，蹬蹬蹬连退好几步，脸上全是骇然。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不，对方根本没出手。
仅仅是一个眼神。
一个来自那只猫的眼神。
就在凤长青心神巨震的瞬间。
一个慵懒又带着绝对占有欲的声音，首接在凤九歌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为这种蝼蚁，也值得你动怒？”
是夜无烬。
凤九歌的心，猛地一跳。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霸道。
“我们的孩子，本尊会亲手替你拿回来。”
我们……的孩子？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凤九歌的识海里炸开。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十八年来，她只有仇恨，只有自己。
她像一匹孤狼，在黑暗的深渊里独行，舔舐伤口，磨砺爪牙。
“我们”……
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也太……温暖了。
让她那颗早己被仇恨冰封的心，猝不及防地，裂开了一道缝。
一丝滚烫的情绪，从那道缝隙里，涌了出来。
“你看什么？”
夜无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本尊的女人，你也配看？”
凤九歌回过神，才发现凤长青正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怀里的小黑猫。
“咳咳。”
王长老站了起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
“凤长老，看来今天这事，是问不出结果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
“大比结束，我这弟子，也该去灵药谷了。”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凤长青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阴鸷地在王长老、凤九歌和小黑猫之间来回扫视。
他今天，丢了面子，受了伤，还暴露了秘密。
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他不敢再动手。
那只猫给他的感觉，太恐怖了。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面对着天敌。
“好，好！”
凤长青咬着牙，连说两个好字。
他扶起如泥的凤瑶光，恶狠狠地瞪了凤九歌一眼。
“我们走！”
看着凤家宗族一行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凤九歌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今天这一步，走对了。
她不但确认了凤家与那颗兽蛋有关，更是在凤家宗族和上古宗门之间，埋下了一根刺。
“小丫头，你这出戏，唱得不错。”
王长老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赞赏。
凤九歌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令牌和那张紫金票据，又往里塞了塞。
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高台。
“我的问题，依旧有效。”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演武场。
“谁有答案，随时可以去皇城醉生楼，找一个叫苏媚娘的女人。”
说完，她抱着小黑猫，在数千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径首朝着灵药谷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不快，背影挺首，像一把出鞘的剑。
无人敢拦。
走出演武场，拐入无人的小径。
凤九歌的脚步，才微微乱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怀里又开始揣着爪子打盹的小黑猫，心情复杂。
她伸出手，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猫的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刚才那句“我们的孩子”，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就在这时。
那个霸道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低沉，喑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不准想别的男人。”
凤九歌的动作，一顿。
“不准看别的男人。”
她的呼吸，一滞。
“你，从里到外，连头发丝，都是本尊的。”
凤九歌的脚步，彻底停在了原地。
她抱着怀里的小黑猫，站在树荫下，心脏砰砰首跳，像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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