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凤九歌坐在那张硌人的木板床上，手里把玩着那枚代表“凤兰心”身份的木牌。
木牌的边缘粗糙，扎得人手疼。
“喵~”
小黑猫从她怀里钻出来，跳到她面前，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它似乎在问，这个不好玩，我们接下来玩什么。
凤九歌收起木牌，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
“去听听外面的狗，都在叫些什么。”
她站起身，推开门，身影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融入了侯府的夜色里。
皇城最大的一家茶楼，名叫“听风楼”。
白天是文人雅士附庸风雅的地方，晚上，则成了消息和流言的集散地。
凤九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她穿着凤兰心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蜡黄，缩在角落里，像一只随时会断气的老鼠，没人多看她一眼。
“听说了吗？太子府那事，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查什么查！敢在皇城放火，还能全身而退，肯定是那些隐世宗门的人干的！”
“我看未必，你们忘了侯府宴会上的事了？听说凤家那个病秧子庶女，养了只怪物，当场就把凤凝雪小姐的地阶雪云犬给撕了！”
一个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可听说了，那场面，血肉横飞啊！那哪是猫，分明是头从魔渊里爬出来的凶兽！”
“嘶……这么说，太子府那事，跟她有关系？”
“谁知道呢。不过这下斗灵大会可有意思了，听说陛下下了死命令，不管修为高低，都得参加。那凤家的病秧子，也得上去溜溜。”
“她？一个黄阶废材？上去不是送死吗？怕是第一轮都撑不过去。”
“送死也好，省得丢人现眼。今年斗灵大会的魁首，除了觉醒了天阶灵脉的瑶光公主，还能有谁？”
“那是自然！我可是压了重金在瑶光公主身上！”
凤九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冰凉，又苦又涩。
她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没什么表情。
凤瑶光。
天阶灵脉。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她应得的荣耀。
没有人知道，那根支撑起她万丈光芒的骨头，是从另一个人的胸膛里，一寸寸活生生挖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细微，却又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从她胸口深处传来！
不是身体上的痛。
是她的本源，她的烬骨魔凰体，在发出警告和愤怒的共鸣！
凤九歌的动作停住了。
她能感觉到，那块被慕容霄夺走的凤骨碎片，正在被他使用！
一股精纯的力量，正从那块碎片中被源源不断地抽取，灌入另一个人的身体。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人生生撕下来，放在火上炙烤，榨干里面最后一点油水。
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股暴戾的杀气，从凤九歌心底不受控制地涌起。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只劣质的瓷杯，在她手中无声地裂开，化作一堆齑粉。
茶水混着粉末，从她指缝间滴落。
“太子殿下驾到！”
楼外一声高亢的通传，让整个嘈杂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恭敬地躬身行礼。
凤九歌没动。
她依然缩在那个角落里，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太子慕容霄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今天换了一身墨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整个人显得更加尊贵，也更加冷漠。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全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在扫过凤九歌所在的角落时，他的视线停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脸色蜡黄，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女。
凤兰心？
她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霄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他想起那天在那个破败小院里，这个少女在他金丹境的威压下，平静得不像话。
还有她怀里那只诡异的黑猫。
有古怪。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径首朝着楼上的雅间走去。
在他与凤九歌错身而过的瞬间。
凤九歌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力量的味道。
是她的凤骨碎片，被他炼化后，残留在他经脉里的气息。
贼，偷了她的东西，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走过。
凤九歌的眼底，两簇幽冥魔火一闪而逝。
慕容霄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猛地回头，再次看向那个角落。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是被什么来自深渊的凶兽盯上了一样，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可那个少女，依旧低着头，缩在那里，怯懦又卑微，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是错觉吗？
“殿下？”身旁的护卫统领低声提醒。
慕容霄压下心头的异样，冷哼一声，继续往楼上走。
“……霄哥哥，这次斗灵大会，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从楼上雅间的方向传来。
凤九歌抬头。
她认得这个声音。
是凤凝雪。
看来，她脸上的伤己经好了，又迫不及待地出来作妖了。
慕容霄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宠溺和不耐。
“放心，一个黄阶废材，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己经安排好了，第一轮，就会让她对上王家的那个炼体狂人王铁柱。”
“王铁柱？那个出手非死即残的莽夫？”凤凝雪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不错。”慕容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本宫要让她连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至于她那只小畜生，进了斗灵场，自然有禁制压着，翻不起什么浪花。”
“霄哥哥你真好！”
楼上传来凤凝雪开心的笑声。
凤九歌坐在角落里，垂着眼帘，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自己沾了茶水的手指。
王铁柱？
炼体狂人？
很好。
她正缺一个，让她试试新到手的“幽影魔爪”的活靶子。
她站起身，将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转身走出了茶楼。
回到侯府那间破败的小院。
她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喵呜~”
小黑猫跳到她的肩膀上，用小肉垫拍了拍她的脸颊。
凤九歌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缓缓戴上了那副黑色的丝质手套。
手套冰凉，完美贴合。
她抬起手，对着空气，五指缓缓收拢，又张开。
嗤。
五道漆黑的利刃，无声无息地从指尖弹出。
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男人慵懒又霸道的声音。
“想杀？”
“那就杀。”
“这九州大陆，你想杀谁，便杀谁。”
“你的手，只能用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和……”
“牵着我。”
凤九歌看着自己戴着魔爪的手，轻轻笑了一下。
她低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三天。”
“等我三天。”
“三天后，我会亲手把我的骨头，一块一块，挖回来。”
“还有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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