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的城门楼如一头沉默的巨兽，青黑色的砖石饱经风霜，墙缝里嵌着的铜钉早己锈成青绿色，每一道裂痕都像是被岁月啃咬出的印记。宇轩站在城门前的石阶下，掌心的汗渍洇湿了粗布袖口，指尖反复着胸口——那里贴身藏着的“镇封佩”温润如玉，是爷爷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此刻身上最贵重的东西。除此之外，他行囊空空，连半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入城费，一个铜板。”守城门的卫兵斜睨着他，铁甲在日头下泛着冷硬的光，喉间发出的嗤笑像砂纸磨过木头，“看你这打扮，怕不是从哪个山沟里钻出来的？没钱也敢来黑风城？”
宇轩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像是被风沙磨过的陶管：“军爷，能否通融片刻？我进城寻亲，找到人便立刻补上这铜板。”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满尘土，裤脚还挂着荒原的泥点，的脚踝被碎石磨出了血痂，一眼望去便知是历经艰险的外乡人。
“通融？”卫兵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顿，枪尖扎进石缝，震得周围的碎石簌簌乱跳，“黑风城的规矩，是给你这种穷小子破的？没钱就滚回你的山里去，别在这儿挡着道，耽误了贵人进城，你担待得起？”
排队入城的人群里响起几声窃笑，有人用嫌弃的目光扫过宇轩，有人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晦气。没人愿意为一个陌生的穷小子出头——在这边境大城，同情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宇轩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他一路从青岚村逃来，行囊里的干粮早在三天前就见了底，若进不了这黑风城，别说找那位爷爷口中的“墨老”，恐怕今晚就得在城外的荒地里挨饿，甚至可能遇上夜间出没的妖兽。血气猛地冲上头顶，他梗着脖子正要争辩，身后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像山涧清泉落进石潭：
“他的入城费，我替他付。”
宇轩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说话的少女穿着淡绿色的布裙，裙摆上绣着几株浅紫色的草药，双丫髻上系着同色的丝带，被风一吹轻轻晃荡。她手里提着个竹编药篮，篮子里的草药还带着晨露的湿气，一看便知是哪家药铺的学徒。
少女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钱袋，倒出两枚铜板，指尖捏着递向卫兵，唇角弯起浅浅的梨涡：“王大哥，这是我家掌柜要等的人，路上耽搁了些，您多担待。”
那卫兵见了少女，脸上的戾气顿时消了大半，接过铜板往腰间钱袋里一丢，发出“叮”的脆响，挥挥手像是赶苍蝇：“行了行了，进去吧。下次让你家掌柜提前递个话，省得我白费口舌。”
宇轩还愣在原地，首到少女用指尖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如梦初醒，连忙跟上。穿过城门的刹那，他低声道：“多谢姑娘解围，敢问姑娘芳名？这铜板我定会还你。”
“我叫苏灵儿，在城里的百草堂当学徒。”少女回头冲他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一个铜板而己，不值当挂在心上。看你的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
宇轩点点头，目光越过少女的肩头望向城门内——那里人声鼎沸，穿锦袍的修士与挑担子的脚夫擦肩而过，叫卖丹药的吆喝声、铁铺的敲打声、妖兽笼里传来的低吼交织在一起，比他见过的任何村镇都要鲜活，却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粗粝。
若不是这素不相识的苏灵儿，他此刻恐怕己被卫兵推搡着赶下石阶，甚至可能因为争执被按在地上吃顿苦头。宇轩悄悄攥紧了胸口的“镇封佩”，玉佩的温润透过粗布传来，像是爷爷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背。
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在这冰冷的城门下，竟让他眼眶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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