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灵儿在分岔口别过，宇轩攥紧了药篮里的清灵草，转身汇入黑风城熙攘的人流。阳光穿过商铺的幌子，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叫卖声、马蹄声、灵力碰撞的嗡鸣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裹挟其中。
他没有立刻前往百草堂。爷爷临终前那句“墨老行踪诡秘，不可轻信旁人”像根刺扎在心头，苏灵儿虽是善意，但若墨老的身份真如传闻般特殊，贸然上门未必是好事。宇轩决定先在城中悄悄打探，摸清底细再说。
他沿着西城的主街缓步前行，目光扫过两侧的商铺与摊位。黑风城的修士多聚集在“三坊一市”——丹药坊、法器坊、妖兽坊，以及最边缘的地下黑市。据说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那些游走在坊市边缘的散修与商贩。
宇轩走到一处贩卖妖兽皮毛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独眼修士，脸上刻着道狰狞的刀疤，正唾沫横飞地跟顾客吹嘘手里的“玄狐裘”。宇轩等顾客走后，蹲下身假装挑选，压低声音问道：“老板，打听个人。”
独眼修士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买东西就买东西，打听人？我这儿不是茶馆。”
宇轩摸了摸袖袋，空空如也——他身无分文，只能从药篮里取出一株品相尚可的清灵草，递了过去：“一点小意思，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一位姓墨的老先生？”
独眼修士见是清灵草，眼睛亮了亮，一把夺过去塞进怀里，语气缓和了些：“姓墨？城里姓墨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个？”
“据说是位炼药师，很有名气。”宇轩刻意模糊了细节，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独眼修士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问的是……三年前失踪的那位？”
宇轩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正是。”
“嘘——”独眼修士猛地捂住他的嘴，往旁边的巷口努了努嘴，“跟我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墙角堆着发臭的药渣，几只老鼠“吱溜”窜过。独眼修士确认西周无人，才松开手，声音带着几分忌惮：“你小子是外地来的吧？敢在大街上打听墨老，不要命了？”
“为何不能打听？”宇轩追问。
“你可知他是谁？”独眼修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里带着敬畏与恐惧，“三年前，黑风城的炼药界谁不认得墨老？一手‘九转还魂丹’出神入化，连城主府的人都得敬他三分。听说他炼出的丹药，能让濒死的修士吊回半条命，多少人挤破头想求他一粒丹。”
宇轩的呼吸微微一滞。爷爷只说墨老是旧识，竟没想到是这般人物。
“那他为何会失踪？”
独眼修士往巷外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说不清。有人说他炼药时走火入魔，炸了丹房，连尸骨都没剩下；也有人说他卷走了‘血影堂’的镇堂丹方，被追杀得连夜跑路了。”他顿了顿，忽然凑近宇轩，语气神秘，“但我听说，他根本没走，就藏在地下黑市。”
“地下黑市？”宇轩想起苏灵儿提过这地方，据说在城中心的废弃矿道里，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没错。”独眼修士点头，“黑市最里面有个‘百草阁’，老板从不出面，只靠一个哑仆传信，但卖的丹药跟当年墨老炼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清灵丹’，带着股淡淡的艾草香，错不了。”
宇轩攥紧了拳头。百草阁？与苏灵儿的百草堂仅一字之差，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你打听他做什么？”独眼修士突然警惕起来，“我可提醒你，墨老的事水太深，血影堂这些年没少找他的茬，你一个外地小子，最好别掺和。”
宇轩扯了个谎：“家有长辈病重，听人说墨老的丹药能救命，才特意找来的。”
独眼修士这才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那你也别抱希望了。黑市不是谁都能进的，门口的守卫是淬体境九层，没信物连门都摸不到。再说了，就算进去了，百草阁的丹药死贵，一颗清灵丹就要五十块下品灵石，你买得起？”
宇轩默然。他连入城费都付不起，五十块灵石对他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离开巷子时，独眼修士又塞给他一张揉皱的纸条：“这是去黑市的暗道口，能不能进去看你造化。记住，到了里面少说话，多看，尤其别提墨老的名字，那里有血影堂的眼线。”
宇轩接过纸条，上面用炭笔描着歪歪扭扭的路线，指向城中心的废弃铁匠铺。他谢过独眼修士，转身往纸条上标记的方向走去。
街面上的人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些穿着黑色劲装的修士，腰间佩着弯刀，眼神锐利如鹰——想必是独眼修士说的血影堂眼线。宇轩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流民，沿着墙根快步穿行。
路过一处酒肆时，里面传来争吵声。两个修士正为“三年前墨老失踪时，到底有没有带走丹炉”争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个拍着桌子喊道：“我亲眼看见的！那天晚上城西的丹房火光冲天，墨老的‘紫府丹炉’不见了，肯定是他自己炸了丹房，带着丹炉跑了！”
另一个冷笑：“你懂个屁！那丹炉重千斤，怎么可能说带走就带走？我看是被血影堂的人抢了，他们早就觊觎墨老的丹术了！”
宇轩脚步一顿，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看来墨老的失踪确实与血影堂脱不了干系，而那紫府丹炉，或许是个关键线索。
按照纸条上的指引，他终于在黄昏时分找到那处废弃铁匠铺。铺子的木门虚掩着，上面布满铁锈，门缝里透出淡淡的血腥气。宇轩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铺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堆着些生锈的铁器。他按照纸条上的提示，转动墙角的铁砧——“咔嚓”一声，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阴冷的风夹杂着喧嚣声从下面涌上来。
石阶尽头隐约有火光晃动，还能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宇轩握紧胸口的玉佩，一步步走了下去。
地下黑市比他想象中更庞大。纵横交错的通道里挂着油灯，照亮两侧的摊位——有卖断手断脚的妖兽幼崽的，有摆着发黑的人骨法器的，还有修士在阴影里交易着用黑布盖住的东西，气氛诡异而压抑。
他按照独眼修士的叮嘱，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目光快速扫过两侧的招牌。“鬼手坊”“蚀骨堂”“残符铺”……大多是些透着邪气的名字。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挂着“百草阁”木牌的铺子，门帘是青色的，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
铺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穿着灰布衫的哑仆在整理药架。宇轩刚要上前，就见两个穿着血影堂服饰的修士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冷哼道：“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墨老的踪迹，堂主怕是要发怒了。”
另一个道：“再盯着百草阁，我就不信那哑仆能守一辈子口。只要找到墨老，别说丹方，连他那紫府丹炉都得归咱们。”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宇轩的心却沉了下去。看来独眼修士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有血影堂的眼线，而且他们也在找墨老。
他没有贸然进入百草阁，只是在对面的摊位前假装看货，目光却牢牢锁定着那扇青布门帘。哑仆、紫府丹炉、血影堂的追杀、失踪的丹方……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隐隐串联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始终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夜幕降临时，宇轩才悄悄离开黑市。回到地面时，月光己爬上黑风城的城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街角，望着百草堂的方向，心里拿定了主意——苏灵儿的师父，或许从那里能找到更多线索。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的百草堂里，陈医师正对着一株清灵草出神，苍老的手指在草叶上轻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而那株清灵草，正是苏灵儿从宇轩的药篮里取出来的。
寻找墨老的路，似乎才刚刚开始，就己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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