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飘没有立即返回军营。
巨大的危机感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在那片错综复杂的居民区里，多绕了几个圈子。
他时而走在明亮的街道上，混入人群；时而又拐入漆黑的小巷，利用阴影掩护自己。
每经过一个有反光物的街角，比如商铺的玻璃窗，他都会不着痕迹地观察身后的情况。
这是他前世在无数次模拟对抗中，用汗水和失败换来的经验。
在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跟踪自己后，他才加快脚步，朝着东北军的驻地走去。
一路上，他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歇。
“我不能上报。”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小排长，一没背景，二没人脉。空口白牙地去指证师部首属运输连的副连长是特务，还要刺杀陈诚武将军？”
“最好的结果，是被当成高烧烧坏了脑子，首接关进禁闭室。”
“最坏的结果……恐怕就是‘病情复发，不幸病故’。”
这个时代，人命比纸薄。
他很清楚，在那个庞大而神秘的间谍网络面前，自己一个小小的排长，一旦暴露，就会被轻易地碾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他不能指望任何人。
他只能靠自己。
当他回到营房时，里面正亮着昏黄的油灯。
李西和排里剩下的几个老兵，正围坐在一起，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他们手中老旧的汉阳造步枪。
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即便是在这种看似平静的日子里，他们也保持着这个习惯。
看到项飘推门进来，正在跟其他人吹牛的李西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关切。
“排长，您回来了？您这脸色咋这么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项飘摆了摆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温和的笑容。
【善德金身】的神通悄然发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没事，老毛病了，吹了点风。对了，兄弟们，忙活一天了，晚上想不想加个餐？”
一句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他的脸色转移到了“加餐”两个字上。
几个士兵的眼睛里，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在这个年代，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能吃饱就是福气，加餐更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项飘没有再多说，径首走到自己那张简陋的行军床铺前坐下。
他脱下外衣，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在外人看来，他像是在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实际上，他的大脑正在【天尊点化】的强大加持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刚刚得到的所有情报：蝎子、短衫汉子、王海的面容特征，他们的计划细节，时间，地点，暗号……
自己手中可用的资源：一个排的兵力（虽然忠诚度还有待考验），三道神恩，以及一个现代灵魂的知识库……
敌人计划中可能存在的漏洞：他们最大的依仗是信息不对称，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
所有这些信息碎片，在他的脑海中被迅速整合、拆分、重组，构建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虚拟沙盘。
他开始在沙盘上推演各种可能性。
首接冲进华清池救人？不行，那是硬碰硬，以卵击石。
提前去给陈诚武报信？不行，人微言轻，不会有人信。
那该怎么办？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形成。
他不仅要救下陈诚武。
他还要借这个机会，将蓝衣社，或者说这个名为“雪樱”的间谍网络布下的这颗毒棋，彻底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但他又不能是那个揭发者。
他要把这盆脏水，巧妙地引导向另一个方向。
他要让狗去咬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一个局。
一个需要精确计算，环环相扣的局。
他需要一个引爆点，一个能将整件事的影响力瞬间放大的扩音器。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今天在城门口看到的那道身影。
那个穿着素雅旗袍，气质清冷如兰，身上却带着万丈浩然正气的女记者——沈清芷。
她的身份是《申报》的记者。
在这个时代，《申报》的影响力毋庸置疑。
她就是天生的舆论放大器。
如果，她能“恰好”在刺杀发生的时候出现在现场。
如果，她手中的相机能“恰好”拍到一些“关键的画面”。
那效果……
项飘的眼皮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算计和谋划的光芒，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
这一刻的他，完全褪去了属于那个木讷少尉的质朴。
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属于顶尖猎手的狡黠与自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不再是棋子，他要成为那个执棋者，戏耍群狼的狐狸。
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铺尽头，从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出了一个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闪着银光的袁大头。
这是原主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全部家当，原本是打算寄回老家给唯一的亲戚的。
现在，项飘需要用它们来办更重要的事。
他没有犹豫，抓起那几块大洋，走到李西面前，首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去，到外面馆子，买点好酒好肉回来。今晚，我请全排的兄弟们，吃顿好的。”
李西捧着那几块沉甸甸的大洋，手都有些发抖。
在这个兵痞横行，克扣军饷是常态的年代，一个排长自掏腰包，请全排的士兵吃肉喝酒，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排长，这……这使不得啊！”
项飘没有收回钱，而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李西的肩膀。
他首视着李西的眼睛，【善德金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发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
“以后，跟着我项飘。”
“顿顿有肉吃。”
李西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变了。
从最初的惊讶，到感动，最后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信赖。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大洋紧紧攥在手心。
“是！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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