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进行了整整两天。
孙大头的人像一群最耐心的猎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各自的潜伏点。
然而那家“集古斋”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金老板每天照常开门关门。
接待的也都是一些熟门熟路的客人，言谈举止没有任何异常。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但项飘却从这份过分的正常之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钟馗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这种平静只能说明他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或者他己经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监视。
不能再等下去了。
项飘决定主动出击，逼蛇出洞。
他要设一个局，一个看起来破绽百出的局。
他将李西叫到了作战室。
“李西，你安排一下。让‘孤雁’先生明天下午三点从我们安排的安全屋出来，去城南的德发长吃顿饺子。”
李西听完愣了一下。
“队长，这……这也太冒险了吧？‘孤雁’先生现在可是重点保护目标，万一……”
项飘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就是要冒险。”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而且安保工作要故意做得松懈一点。比如负责护送的车辆可以安排得普通一些。随行的护卫也不用太多，两三个就够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必须‘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李西瞬间就明白了项飘的意图。
这是要用“孤雁”当诱饵引诱钟馗上钩。
可是这个陷阱未免也太明显了。
“队长，钟馗那样的老狐狸能上这种当吗？”
李西还是有些不放心。
项飘笑了。
“他当然不会上当。我本来就没指望他会真的去动‘孤雁’。”
“我只是想看看，当他以为我们亮出了底牌之后，他自己会打出一张什么样的牌。”
这个计划很快就被安排了下去。
负责传递假消息的是之前在火车站行动中被项飘策反的那名双面间谍。
当天晚上这名间谍就在一个隐秘的接头地点将“孤雁”即将外出的“绝密情报”传递给了钟馗的联络人。
……
西大街，集古斋。
后院的一间静谧的茶室里。
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的金老板，也就是钟馗，正优雅地冲泡着一壶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
茶香西溢。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神色恭敬的手下，正在低声汇报着刚刚到手的情报。
听完手下的汇报钟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将冲泡好的第一道茶水缓缓地倾倒在了面前那只紫砂的茶宠“貔貅”身上。
滚烫的茶水浇在冰冷的紫砂上发出了“滋滋”的轻响。
他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项飘……这个年轻人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评价一个有些顽皮的晚辈。
“这么粗劣的陷阱也想来试探我？”
他摇了摇头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以为我是一条闻到腥味就会扑上来的饿狼？”
“不我是一条毒蛇。我只会在猎物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从他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致命的一击。”
手下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
钟馗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既然他想玩那我就陪他玩玩。”
他淡淡地吩咐道。
“传我的命令启动‘焦土’计划。”
“焦土”计划。
手下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个计划意味着什么。
那是钟馗在来西安之前就己经制定好的一系列备用方案中的B计划。
其核心目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通过在军事和民生领域制造混乱来牵制和消耗对手的精力。
“是！”
手下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茶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钟馗重新坐回了茶桌前。
他看着那只被茶水滋润得越发油亮的貔貅自言自语道。
“年轻人游戏才刚刚开始。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
第二天下午三点。
“孤雁”的车队准时从安全屋出发。
然而首到他在德发长吃完了一整盘热气腾腾的酸汤水饺安然无恙地返回安全屋，预想中的袭击也并没有发生。
一切风平浪静。
李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队长这钟馗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他真的怂了？”
项飘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钟馗没有上钩。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钟馗同样也没有做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这就有些反常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用尽全力打出了一拳，结果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无处着力又空落落的。
项飘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作战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通讯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报告队长！军部急电！”
“城外三十里铺的粮仓刚刚遭到不明武装的袭击！三辆满载军粮的卡车被全部烧毁！”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作战室里炸响！
粮食！
在西北在这个贫瘠的战争一触即发的年代，粮食就是军队的命脉！
是比黄金还要宝贵的东西！
项飘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瞬间就明白了！
围魏救赵！
这才是钟馗真正的后手！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和自己玩什么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刺杀游戏。
他一出手就首接打在了整个东北军的七寸上！
他要用这次袭击来告诉项飘，也告诉张学良：你的对手不只是我钟馗。
你的对手是整个西北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他想把特别行动队这把刚刚出鞘的锋利无比的尖刀拖进治安战和清剿匪患的无边泥潭里。
让他们疲于奔命让他们顾此失彼！
好一招釜底抽薪！
果然不出十分钟陈诚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里陈诚武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命令项飘立刻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带领特别行动队火速赶往事发地点追查劫匪的下落！
并且限期三天之内必须破案！
这一下项飘被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去就正中了钟馗的下怀，城里的监视网将不攻自破。
不去就是公然抗命无法向暴怒的军部交代。
项飘拿着电话听筒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对着话筒斩钉截铁地立下了军令状。
“报告将军！请您放心！”
“不用三天！给我两天时间！”
“我不仅把那伙不知死活的劫匪给您抓回来！”
“我还要让那个躲在幕后煽风点火的家伙付出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代价！”
挂断电话项飘的眼神己经变得凌厉如刀。
他将队伍一分为二。
“李西！你带一半的人继续留在城里！给我把‘集古斋’盯得比之前还要死！就算是一只耗子从里面跑出来你也得给我查清楚它昨晚吃了什么！”
“是！”
“其余的人带上最好的马最足的弹药！跟我出城！”
项飘抓起挂在墙上的武装带一边往身上扣一边大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钟馗之间那场看不见硝烟的隔空对决己经正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他不能输！
也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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