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李西压抑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队长，是友军？要不要帮忙？”
这支突然杀出的队伍，目标明确，枪法狠辣，专挑日本人下手，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自己人。
“不许动，看戏。”
项飘的命令通过喉震式麦克风传出，简洁明了，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他很清楚，这潭水己经够浑了。
日本人，蓝衣社，现在又多了一方不明身份的武装。
自己这只“黄雀”若是现在就跳出去，只会让局面彻底失控，变成所有人的靶子。
最好的猎人，永远懂得等待。
他的视线，通过狙击镜的十字准星，牢牢锁定了那个短发女人。
【幽冥鬼眼】的视野中，码头上空弥漫着三股截然不同的“气”。
佐藤少佐和他的人，是铁灰色的，纪律严明但冰冷。
陈毒蛇和他手下的蓝衣社特务，是污浊的灰黑色，混杂着贪婪与背叛。
而那个女人和她的队伍，身上的气息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极为浓烈、纯粹的红色。
不带一丝杂质，如同在熔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满了信仰和百折不挠的意志。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女人，她身上的红色气息最为凝实，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她指挥着队伍，动作行云流水。
一个手势，两个队员立刻交叉掩护，压制住日军的一个火力点。
一句短促的命令，整个小队立刻变换阵型，避开了一轮扫射。
她手中的双枪，每一次响起，都必然有一名日军特务倒下。
她的队伍，就像一把由最顶尖外科医生操控的手术刀，正在精准地、一层层地切割着日军的防线。
赵红缨。
这个名字和那张人设卡，在项飘的脑中重合。
果然是她。
……
“他娘的！”
陈毒蛇躲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后面，子弹擦着铁皮箱的边缘飞过，溅起的火星燎了他一脸。
他心里把所有人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哪儿又钻出来一帮人？”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死死盯着那支突然出现的队伍。
这帮人枪法准得邪门，战术配合比他娘的日本人都精妙。
“看着也不像军统那帮废物……”
军统的人他也熟，虽然精锐，但行事风格和眼前这帮人完全不同。
难道是项飘那小子还有后手？
陈毒蛇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本以为自己设下的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连环计，能一举除掉项飘，抢走军火，立下大功。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从猎人变成了猎物，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死死罩住。
这码头上，到底藏了多少只鬼？
……
钟楼顶上，项飘放下了望远镜。
演员己经全部到齐，上半场的好戏也看得差不多了。
再让他们打下去，等到天亮都分不出胜负。
是时候，由他这个“裁判”来决定下半场的剧本了。
他没有再犹豫。
身体微微调整姿势，将那支加装了特制瞄准镜的毛瑟98K狙击步枪架了起来。
枪托抵在肩窝，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更加集中。
他调整狙击镜的倍率，十字准星缓缓移动，越过下方混战的人群，越过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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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鬼眼】全力催动。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迅速慢了下来。
风速、湿度、空气中弥漫的硝烟颗粒，所有影响弹道的因素都在他的脑海中被量化成精确的数据。
那盏探照灯的影像，在他的视野中被无限放大。
他甚至能看见灯泡内那根细如发丝的钨丝，在强电流的作用下发出的微光。
他能“听”到电流通过钨丝时，产生的细微震动。
他要打的，不是人。
他要打掉这片战场上唯一的“眼睛”。
让所有自以为是的棋手，都变成在黑暗中乱撞的瞎子。
只有在最深的黑暗和混乱中，他这只真正的黄雀，才能悄无声息地叼走最肥美的果实。
项飘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缓。
心脏的跳动也慢了下来，与这个被他“放慢”的世界达成了同步。
他感受不到枪声，感受不到叫喊。
整个码头，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盏灯，和一条由他意志构筑的，通往灯芯的弹道。
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混杂在下方密集的交火声中，并不起眼。
一颗7.92毫米的子弹，旋转着脱离枪膛，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撕裂了潮湿的夜空。
在下方所有人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只看到，那盏高悬在半空，如同人造月亮般的巨大探照灯，灯罩的中心位置，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小孔。
下一刻，巨大的玻璃灯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击中。
“哗啦——！”
无数裂纹从中心点向西周蔓延，整个灯罩瞬间爆裂开来。
无数玻璃碎片在空中飞舞，折射着最后的光芒，如同下了一场璀璨的死亡之雨。
“轰！”
灯泡发出一声巨响，彻底熄灭。
整个十三号码头，在这一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混乱，在一秒钟的死寂后，以几何倍数升级了。
“灯！灯怎么灭了！”
“八嘎！看不见了！”
“谁在那边？开火！”
“别开枪！是自己人！”
枪声、叫骂声、濒死的惨叫声、子弹打在不同物体上的声音……所有声音混成一锅沸腾的粥。
失去了唯一的照明，蓝衣社和日本人彻底失去了目标。
恐惧在黑暗中蔓延。
一个移动的黑影，一声不属于己方的咳嗽，都可能招来一梭子子弹。
他们开始朝着任何发出动静的方向，进行无差别的疯狂射击。
真正的狗咬狗，开始了。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之中。
项飘放下了狙击枪，不慌不忙地拿起了那个手摇式扩音喇叭。
他将喇叭对准下方的码头，然后，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一个威严而充满怒火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的加持，如同平地惊雷，响彻了整个码头。
“军统办事，闲人闪开！”
这声音一出，下方混乱的枪声都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无论是蓝衣社还是赵红缨的人，都认出了这个声音。
是军统上海站站长，王铁山！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目标明确，杀气腾腾。
“陈毒蛇！你敢勾结日本人倒卖军火，私吞国家财产！戴老板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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