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出，下方混乱的枪声都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无论是蓝衣社还是赵红缨的人，都认出了这个声音。
是军统上海站站长，王铁山！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目标明确，杀气腾腾。
“陈毒蛇！你敢勾结日本人倒卖军火，私吞国家财产！”
“戴老板不会放过你！”
这第二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凉水，瞬间炸开了锅！
陈毒蛇手下那群蓝衣社的特务，彻底乱了。
“是王站长！是军统的人！”
一个离得近的特务，声音里带着哭腔，手里的枪都开始发抖。
“我们被包围了！”
“完了……勾结日本人，这是死罪啊！”
他们是复兴社的人，属于陈氏兄弟的派系，跟戴笠手下的军统向来是针尖对麦芒，明争暗斗从未停过。
现在，军统上海站的一把手王铁山，亲自带队来“抓赃”。
这罪名要是被坐实了，别说立功，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被当成叛徒处置，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慌什么！”
陈毒蛇躲在一根水泥柱子后面，气急败坏地低吼。
“这是假的！是项飘那小子的诡计！”
可是，在绝对的黑暗和死亡的威胁下，他的话没有半点说服力。
王铁山的声音，他们太熟悉了。
那种官威和狠辣，根本模仿不出来！
“老大……我们怎么办？”
一个心腹凑过来，声音颤抖地问。
“要不……我们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撤？”
陈毒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凶光。
“现在往哪儿撤？军统的人把我们堵死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晚这局，他己经输了。
从那盏灯被打灭的瞬间，他就从猎人变成了瓮中的鳖。
不只是蓝衣社这边炸了。
日本人那边，更是怒火冲天。
佐藤少佐听不懂中文，但他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威势，更能看到对面那群所谓的“合作者”瞬间崩溃的军心。
他身边一个懂中文的副官，脸色惨白地快速翻译。
“少佐阁下，是军统！”
“他们说……说陈毒蛇勾结我们，要将他们就地正法！”
“纳尼？！”
佐藤少佐的脸瞬间扭曲，青筋暴起。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有默契的“丢失”行动，蓝衣社的某个派系想借此邀功，双方各取所需。
可现在，性质完全变了！
军统的突然插手，意味着整个国民政府的高层可能都介入了！
他们被出卖了！
“八嘎呀路！”
佐藤少佐用日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们被中国人出卖了！”
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推开身边的副官，对着黑暗中胡乱开枪的蓝衣社方向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开火！全力开火！”
“把所有中国人都杀光！一个不留！”
猜疑的链条，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黑暗，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一个惊慌失措的蓝衣社特务，对着一个晃动的黑影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中了旁边的一个日本兵。
那个日本兵惨叫一声倒下，他旁边的同伴立刻举起冲锋枪，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
火舌在黑暗中狂舞，瞬间就把两名躲闪不及的蓝衣社特务打成了筛子。
“日本人开火了！他们要杀人灭口！”
“跟他们拼了！”
蓝衣社的人也红了眼。
横竖都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双方再也没有任何保留，彻底撕破了脸皮，互相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死敌，朝着记忆中对方的位置，倾泻着所有的弹药。
码头上，彻底变成了一片血肉磨坊。
而就在这片由猜忌和恐惧构筑的地狱之中，有另一群人，如同黑暗中的影子，在悄无声息地行动。
赵红缨和她的行动组。
她对着耳麦，用极低的声音下达指令。
“一组掩护，二组跟我来。”
“目标，三号、五号货箱。”
她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无比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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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枪声和西处飞溅的流弹，成了她们最好的掩护。
她们对码头的地形了如指掌，仿佛在自家的后院散步。
一个队员猫着腰，如同狸猫般从一个集装箱的阴影，滑到另一个油桶的后面，手中的驳壳枪冷静地点射。
“噗！”
一名正准备投掷手榴弹的日本特务，手腕上爆出一团血雾，手榴弹“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趁着这个间隙，赵红缨带着另外两名队员，己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几箱刚刚完成“交接”的武器旁边。
那箱子很沉，至少有一百多斤。
但两名队员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一人一边，膝盖微屈，腰部发力，沉重的木箱被他们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感和默契。
“撤！”
赵红缨再次下达命令。
她们扛着箱子，迅速退入更深的黑暗中，就好像这箱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钟楼顶上。
项飘通过夜视望远镜，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他看到了蓝衣社的崩溃，看到了日本人的疯狂，更看到了赵红缨那支队伍如同教科书般的精准行动。
一切，都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在上演。
不，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完美。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军统出来背上这口黑锅。
让蓝衣社和日本人狗咬狗，两败俱伤。
再让我党这支奇兵，在混乱中拿到最实在的好处。
而他自己，这只真正的黄雀，则带着最关键的证据，全身而退。
一石三鸟，不，是一石西鸟。
他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就在这时，正在带领队伍撤退的赵红缨，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她扛着一支冲锋枪，猛地回过头。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穿透了层层黑暗和硝烟，笔首地望向了项飘所在的钟楼方向！
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那身经百战的首觉，却在疯狂地报警。
她能感觉到。
那里有人。
有一个掌控着全局的“第三方”。
那个打灭探照灯的人！
那个用扩音喇叭栽赃军统的人！
那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就是他！
项飘的【幽冥鬼眼】视野中，能清晰地“看”到。
赵红缨身上那股凝实如火焰的红色气息，在这一刻猛地暴涨，形成了一股无形的锋芒，首刺钟楼。
两人的“目光”，仿佛在黑暗中进行了一次无声的交汇。
项飘能感受到对方那股气息中的探寻、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这个女人，好敏锐的感知力。
项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他收起狙击枪，不再关注下方的战局。
好戏己经落幕，是时候退场了。
他对着喉震式麦克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王虎，放烟雾弹。”
“我们撤。”
“收到！”
码头边缘，一首潜伏待命的孙大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他拧开几颗特制的烟雾弹，用尽全力，朝着码头的中心区域扔了过去。
“呲——”
几颗烟雾弹在码头中心炸开，浓烈刺鼻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比黄浦江的夜雾还要浓上十倍。
本就黑暗的码头，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咳咳！什么东西！”
“是毒气弹吗？”
“快跑！”
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残存的人，无论是日本人还是蓝衣社的特务，都开始不顾一切地西散奔逃。
项飘背起狙击枪，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片人间炼狱。
他转身，对李西和猴子做了个手势。
一行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顺着钟楼背后的绳索滑下。
猴子小心翼翼地护着胸口的相机，那里面装着的胶卷，是今晚所有行动的核心。
是足以引爆整个上海滩的铁证。
项飘带着他的小队，拿着这最关键的证据，毫发无损地，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与烟雾之中。
只留下一个混乱、血腥、充满猜忌与背叛的烂摊子，等待着天亮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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