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在身后重新关上,那“哐当”一声,似乎比半月前听起来要轻巧许多。
马安泰站在阳光底下,深深吸了口气。禁足这半个月,像是被硬塞进了一个闷罐子里,如今总算钻了出来。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眯眼适应了一下有些刺眼的阳光,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抬脚,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步子稳了,速度却不慢。路上遇到相熟的太监宫女向他行礼,他也只是点点头,没像往常那样停下来贫嘴几句。那几个小太监互相瞅了瞅,都觉得安泰公子这趟禁足出来,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脸还是那张脸,就是那眼神,沉静了不少,不像以前,俩眼珠子总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憋着坏水。
东宫的书房里,朱标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太监通报说马安泰来了,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放下朱笔:“让他进来。”
他本以为这小子解禁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跑出宫去疯玩,没想到先来了自己这儿。
马安泰走进书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哥。”
朱标上下打量他,笑了:“嗯,气色不错。没在屋里憋坏吧?我还以为你出来就得嚷嚷着要去徐府找妙锦报仇呢。”他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马安泰却没接这个话茬。他走到书案前,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大哥,这半个月,我想了很多。”
朱标收敛了笑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想通什么了?”
马安泰没坐,就站在那里,语气很认真:“以前我胡闹,惹是生非,觉得有爹娘和大哥护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做生意,觉得能赚钱,能帮大哥分忧,能给朝廷增加用度,就是正事,就是功劳。奉天殿那一出,把我打醒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钱是好东西,但也是惹祸的根苗。光会赚钱,守不住,那就是给旁人存的。甚至……还会变成别人攻击大哥你的刀子。”
朱标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鼓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次是侥幸,父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下次呢?下下次呢?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父皇和大哥你来给我挡灾。”马安泰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清晰的决心,“我得有别的本事,得有真正能立得住、让别人不敢轻易动我,甚至能反过来帮大哥你稳住局面的力量。”
朱标听到这里,真正重视起来:“哦?你想怎么做?”
“我还是会继续把‘太子实业’做好,该赚的钱一分不能少。”马安泰先定了调子,然后话锋一转,“但我想,不能只盯着钱眼里那点事。我得做点更实在、根基更深的东西。”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更远的地方:“大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嘴的‘讲武堂’吗?”
朱标想了想:“有点印象。你说是想系统性地培养军官,不只是教武艺,还教兵法、识图、算学甚至工程?”
“对!”马安泰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沉稳下来,“以前我就是个想法,觉得好玩。现在我觉得,这事非办不可,而且得办好。军中将领,尤其是中下层的军官,大多靠世袭或者凭勇力提拔,很多人不识字的,打起仗来全凭经验和个人勇武。将来一旦有大战,这会吃大亏。”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如果咱们能办一个学堂,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不管是勋贵子弟还是军户子弟,甚至民间有天赋的,只要通过考核,就进来系统学习。毕业之后,根据成绩分配到各军中去。几年,十几年下来,大哥你想,咱们大明军队里,从上到下,都是受过系统教育、懂得协同配合、忠于朝廷的军官……这支军队会是什么样子?”
朱标听着,眼中精光闪动。他是个仁厚的君主,但绝非不懂军事。马安泰描绘的蓝图,让他看到了其深远的战略价值——这不仅能极大提升军队战斗力,更能打破军头世袭、尾大不掉的局面,将兵权更牢固地掌握在中央手中!
“好!这个想法好!”朱标忍不住赞了一声,“此事若成,功在千秋!只是……阻力定然不小。”他想到了那些依靠旧有模式垄断军职的勋贵集团。
“我知道难。”马安泰点点头,“所以不能急,得慢慢来。可以先小规模地办起来,不声张。学员就从有潜力的低阶军官和立功的老兵里挑,再让辉祖大哥、常茂他们塞几个绝对信得过的自家子弟进来。咱们先把架子搭起来,做出成效来。等将来真出了几个能打仗、会带兵的人才,由不得他们不服。”
朱标看着侃侃而谈的弟弟,心中感慨万千。这半个月,这小子真的脱胎换骨了。不仅想到了方向,连具体怎么起步、如何减少阻力都考虑到了。
“还有呢?”朱标饶有兴致地问,“光一个讲武堂?”
“还有‘格物’。”马安泰吐出两个字。
“格物?”朱标一愣,“致知?朱熹那一套?”他有点跟不上跳跃的思路。
“不全是。”马安泰摇摇头,“我是说,真正地去研究‘物’的道理。就像咱们改进制盐法、弄出水车灌溉、甚至军中用的弓弩火器,其实都算是格物。但这都是零零散散,靠老师傅的经验和偶然的发现。”
他努力用朱标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大哥,你想,如果咱们能专门设一个地方,就叫‘格物院’什么的。找一批聪明的工匠,还有那些对算学、物理感兴趣的书生,给他们钱粮,给他们地方,就让他们专门去琢磨怎么把东西做得更好?比如,怎么让炼出的铁更坚韧,怎么让火铳打得更远更准,怎么让马车载得更多跑得更快,甚至……怎么造出能在海上抗大风浪的大船?”
马安泰激动道:“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可要是真能研究出成果,用到民生上,百姓能富足;用到军旅上,将士们就能少流血,打胜仗!这才是真正能改变世界的力量!”
他看向朱标:“大哥,这比多赚几万两银子,重要得多!”
书房里安静下来。
朱标久久没有说话。他被马安泰描绘的这两个蓝图深深震撼了。
一个旨在培养军事骨干,牢牢掌握暴力机器。
一个旨在钻研核心技术,提升国力和军力。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做成了,都足以彪炳史册!而自己这个弟弟,在禁足半个月后,竟然如此清晰、如此坚定地将它们作为了自己新的目标!
这不再是孩童的玩闹,也不是商贾的逐利,而是一个胸怀天下的政治家、战略家的眼光和格局!
朱标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马安泰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欣慰和激动:“好!安泰!你能想到这些,大哥……大哥很高兴!真的高兴!”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讲武堂,格物院,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大哥全力支持你!有什么难处,咱们一起扛!”
有了朱标这句承诺,马安泰心中最后一点不确定也消失了。一股更甚于赚取巨额财富的豪情和动力充盈在心间。
他重重点头:“嗯!”
从东宫出来,马安泰没有停留,径首出了宫。他没有去找常茂他们喝酒吹牛,甚至没去徐府气徐妙锦,而是首接去了城西“太子实业”名下的一处僻静工坊。
这里原本是试验新式织机的地方,比较清静。他找来了几个最早跟着他、绝对忠诚又手艺精湛的老工匠。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上面画着一些歪歪扭扭、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图案和符号。
“王叔,李伯,你们帮我看看,这东西……能不能琢磨出来?”他指着其中一个类似单筒望远镜的图案,又指了指另外几张上面画的简易轴承和齿轮结构,“还有这些,用精铁做,要尽可能光滑、咬合紧密……”
老工匠们凑在一起,皱着眉头仔细看,不时低声讨论几句。
“公子,这长筒子两头装水晶片,是要看远处?”
“这几个铁圈和带齿的轮子……像是用在车轴或者转门上的?”
马安泰点点头:“对,大概是这个意思。具体怎么做得又好看又好用,还得靠你们琢磨。需要什么材料,找福伯支钱。这事不急,但一定要用心做,做成了,重重有赏。”
安排好这些,他又骑马去了京郊大营,找到正在操练军士的徐辉祖。
两人在一旁低声聊了许久。马安泰把自己的想法,关于讲武堂的初步构思,挑选人员的标准,大致跟徐辉祖说了一遍。
徐辉祖越听神色越严肃,最后凝重地点头:“安泰,你这想法……太大了。不过,是好事!真正的好事!人选方面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西北军里就有几个好苗子,人可靠,本事也不差,就是出身低,升不上去。我回头就把名单理出来。”
忙完这一切,天色己经傍晚。
马安泰独自一人站在郊外的土坡上,望着远处巍峨的应天城墙和城内升起的袅袅炊烟。
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现在,他对这种“力量”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它不是虚无缥缈的,它可以是一座传授知识与忠诚的学堂,可以是一间钻研技术与创新的工坊。
它们现在还很弱小,只是他脑海里的蓝图和几句吩咐。
但他相信,只要种子播下去,用心浇灌,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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