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东屋摇曳，将桃木剑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我攥着刚劈好的木剑，掌心沁出薄汗——这剑刃歪歪扭扭，实在算不得趁手，可眼下也只能将就。
案上的黄纸码得整齐，朱砂砚台里，我刚滴了三滴指尖血，暗红的血珠在朱砂里慢慢晕开，像朵将开未开的花。灵儿煮的阴阳水还在灶上温着，水汽混着艾草的清香从门缝钻进来，倒让这肃杀的气氛添了丝暖意。
"引鬼符，起笔需稳，符头如点睛。"我默念着秘典里的口诀，深吸一口气。指尖蘸了朱砂，悬在黄纸上方时，突然想起赵西海说的"一气呵成"——这符篆最忌断笔，哪怕稍有迟疑，灵力便散了。
烛花"噼啪"爆了一声，我手腕微动，朱砂在纸上晕开第一道弧线。说来也奇，往日里总在脑海里打架的杂念，此刻竟全消了，眼前只剩符篆的脉络，仿佛这引鬼符本就刻在我骨血里。指尖游走间，圆如满月，螺旋似流泉，卧8纹曲折如蛇，横竖撇捺都带着股说不清的力道。
"符胆......"我屏住呼吸，笔尖在符纸中央一顿，转腕时陡然加重力道，朱砂凝成一点殷红，像颗跳动的血珠。
"引鬼符，起！"
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我掐诀轻喝。案上的符纸突然颤了颤，竟悠悠浮了起来，稳稳落进我掌心。黄纸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符上的纹路像活了似的，在烛火下隐隐流动。
"成了......"我喃喃着，突然浑身一软，跌坐在椅上。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眼前阵阵发黑，可心里那股雀跃却按捺不住——这可是连赵西海都夸过繁琐的符篆，我竟真的成了！
正想喊灵儿进来看看，门外突然传来宁春的尖叫，混着茂才的嘶吼："快！拦住他！别让他跑出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抓起桃木剑就往外冲。刚掀开门帘，就见茂生不知何时挣断了铁链，双眼翻白，嘴角淌着涎水，正往院里的老槐树下冲。宁春死死拽着他的胳膊，被拖得踉跄，茂才抄着扁担在后头追，却被朱大反手一甩，撞在院墙上。
最骇人的是，茂生的后颈上，竟趴着团黑雾，像张人脸似的，正对着我咧开嘴笑！
"孽障！"我掏出刚成的引鬼符，猛地掷了过去。符纸在空中划过道红光，精准地贴在黑雾上。
"滋啦——"
黑雾发出声凄厉的尖叫，像被滚油烫过似的缩成一团。茂生应声倒地，浑身抽搐。可没等我松气，那团黑雾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缕黑烟，朝着东屋的方向窜去。
"不好！它要找替身！"我心头一紧，转头就往屋里跑——灵儿还在灶房守着阴阳水！
刚冲进堂屋，就见灶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缝里渗出道黑气，正往灵儿的后心钻。我想也没想，扑过去将灵儿拽到身后，自己硬生生受了那黑气一击。
"呃......"
一股冰碴子似的寒意钻进心口，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恍惚间，听见灵儿在哭，还听见那黑雾在尖笑："又一个......这下够数了......"
我咬着牙掏出桃木剑，往自己手臂上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剑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敕令！"我举剑指向黑雾，血光映着剑光，竟逼得那黑雾连连后退。
"哥！"灵儿哭着举起铜镜，镜面反射出的月光落在黑雾上，它突然惨叫着缩成一团，往墙角的阴沟里钻。
我哪肯放过，追上去一脚踹在阴沟盖上，掏出最后两张镇宅符，死死贴在上面："封！"
符纸金光一闪，阴沟里传来声沉闷的撞击，而后便没了动静。
茂才夫妇瘫坐在地上，看着昏迷的茂生，又看看我渗血的手臂，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灵儿抱着我胳膊，眼泪掉得更凶："都怪我......要不是我......"
我摸了摸她的头，忍着心口的寒意笑了笑："没事，搞定了......"话没说完，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烛火还在东屋摇曳，只是案上那枚引鬼符，不知何时己化作了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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